徒步独龙江
摄影/郑义 文/陈刚 潘丹燕
2001年4月28日
我们离开怒江后的第一站是独龙江峡谷。对它,我们仅知在那条鲜为人知的封闭河谷中,散居着一个4000余人孤悬世外的民族,他们在50年代才拥有自己正式的称呼——独龙族。
由于通往独龙江的季节性公路因大雪和塌方未通车,我们只能沿着被当地人称为“乌路鼠道”的人马释道徒步80公里,翻越高黎贡山才能进入独龙江峡谷。因为所携带的摄影器材、发电设备以及电子传输设备较多,我们选择了较为稳妥的人背方式,但这种方式的行进速度可想而知。
2001年5月7日
摄制组成员和20多名傈傈族民工一出发就踏入了高黎贡山的潮热雨林。按计划我们将用三天时间徒步80余公里,翻越高黎贡山上最为艰险的南磨王风雪哑口进入独龙江流域。
高黎贡山在展示他丰富多彩的瑰丽景色的同时,也让我们经历了迄今为止最艰难的路途。虽然早已在各种媒介的报导中不只一次地见到热带雨林,但高黎贡山的特殊景致仍然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举起相机。当地人仅需三天的脚程,在我们走来却是那么艰难。这个季节高黎贡山已是雨季,从六库带来的浴帽成了相机最好的防
水套。
2001年5月8日
经过两天的跋涉,我们穿越了满目春色的高山林地,拖着被腐叶浊水泡肿的双脚来到了哑口西侧一处废弃的高山哨所——东哨房扎营。遍地高山杜鹃和缠满松萝的挺拔铁杉已被我们抛在身后,这里唯一的植被是厚厚的地衣和寸许高的多彩小花。当晚气温骤降,暴风雪下了一夜。
我们瑟瑟蜷缩着身体在帐篷里躲避大自然的狂暴。由于独龙江峡谷食物奇缺,我们只能是按计划配备每天的食品。所以继续等下去就意味着要缩短工作时间,大家决定只要次日天气略有好转,就必须坚持前进。
2001年5月10日
顶着蒙蒙冷雨出发,一路全是上坡,天气越来越冷,几百米外就是大雪纷飞的哑口,小组必须争取在中午12点之前通过雪山哑口,否则太阳就会融化积雪下的冰层。在没膝的雪上行走,每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
我们手脚并用攀爬前进,终于在12点登上了哑口。风至少有九级,裹着大朵的雪花迎面扑来,打得脸上生痛,眼睛也睁不开,人也站不稳,更别提拍摄了,只有郑义把数字相机塞在羽绒衣里,勉强记录下了翻越过程。哑口附近能见度非常低,前面不远处遇到了几米高的雪墙,队员阿东慌了手脚,大喊道:“再过几分钟脚印就看不见了,怎么办?”摄像王超也在叫:“不要大声说话,以免引起雪崩!”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慌乱,就是从小生长在东北的领队郑义,如此猛烈的暴风雪也是头一次见到。
下山的坡非常陡,至少有40度。雪更深了,一不小心就会没腰。尽管小心翼翼,一不小心仍然得摔个大马趴。此时郑义脚下一滑,来了个屁蹲,身体便控制不住迅速往下滑。眼看他向着一处冰湖的方向越滑越快,大家大叫了起来。郑义处危急之中头脑仍然清楚,拼命用脚和登山杖又入雪里减速,在离湖面仅十几米远处终于将NIKKO锋利的合金手杖深深地刺进了冰缝,大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下午1点左右,我们拖着冰凉的身体,终于安全翻过雪山垭口,这时雪又开始变成了雨。脚下踩的根本称不上是路,而是一条齐膝的小溪,水深的地方已经没腰。大伙在石头上跳来跳去,一不小心就是一个跟头。一个半小时后,我们被阻滞在一条巨大的瀑布前,瀑布冲垮了山体,水深及胸,向导面露难色地告诉我们,昨天有一个去贡山县上学的14岁女孩就在这里被大水冲入悬崖,他建议我们在此暂作停留,等待机会。独龙江是我国雨量最为丰沛的地方,看着阴沉的天空,恐怕短期内很难放晴,大家决定冒险。解下绑腿,结成保险绳,由策划陈刚和郑义首先涉水冲过了急流,之后,其他队员也顺利到达对岸。
高黎贡山西坡呈现给我们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色,走道一株高达十多米赤红枝干的高山杜鹃,我们就像走入了中世纪神秘诡异的童话森林世界。在藤蔓纠结板根交错的丛林里快门声此起彼落,我们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正在下雨,郑义的数字相机首先受潮停止了工作,接着其他的摄影师也发现镜头里凝进了雾气,使得最好的一段风景无法拍摄。好在还有一部水下相机仍用它35毫米的镜头工作着。天色暗了下来,大家只能匆匆上路。
接下来的路程让我们几近绝望,近7个小时的路途我们全是在漆黑的山道上滚爬,手电的电池已经用完了,我们不得不取出了相机的电池,在唯一一支电筒微弱光照下,互相搀扶着向前挪动。露营是不可能的,蚂蟥和毒虫早已将我们咬得体无完肤,唯一的选择是继续走下去。晚11:45分,在意志接近崩溃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远处的手电光,这是向导和民工返回来接我们。凌晨1点,顾不上脱下潮湿的衣服,在巴坡乡政府的接待站,大家把镜头与相机放到簧火边烤着,希望这些世界顶级的设备能在第二天正常运转。今天徒步40公里。
2001年5月11日
上午10点,太阳才照亮峡谷深处的独龙江,这是我们至今所见最为清澈的江水。巴坡正处在她的中游,据说独龙江的下游风光秀丽,而在接近源头的地方,独龙族依然保持着他们传统的生活习惯。据资料称,那里聚居着今天独龙族仅存的文面女。为了更深入地拍摄这个独特民族的生存与生活状态,小组决定溯江北上。虽然有时要手脚并用地在巨大落石上攀爬,但相对于翻越高黎贡山那一段惊心动魄的“鸟路鼠道”,沿独龙江北上的释道就算得上是好路了。天很热,太阳从头顶直射下来,把一切都晒得热气蒸腾,江水伴着山道轰响着。
独龙江峡谷似乎永远笼罩在潮热的雾气中,这里人烟稀少,耕地更是珍贵,偶尔才可看到在坡度“较缓”的山坡上,膏药般贴着几块火山地(当地人对刀耕火种后所开发土地的称呼)。独龙族山民的性格十分内向,沿途所见最多的是他们在木楞房小窗里探视的眼睛。每当我们举起相机,他们不是四散跑开,就是以一种谦恭的微笑来拒绝我们的企图。想到历史上他们曾经遭受傈僳族与藏族土司长期奴役的资料描述,使我们感到将要展开的工作可能会困难重重。因为我们希望了解并记录的是这一在封闭数千年峡谷中生存民族的真实生活,以及他们的一切。而我们可能流露出的任何一点文化优越感,我们对他们平静生活的干扰,都会误导我们记录下另一种虚假的感受。
2001年5月17日
小组到达了独龙江中上游的献九当乡村,距目的地迪政当村仅一天的脚程。但在潮热河谷中连续跋涉以及蚂蟥毒虫无孔不入的骚扰,加上为了节省食物每天大多只能吃两顿土豆和包谷,使大部分队员的精神与体能状况都已降到了极限,摄影家朱恩光和电视编导张子帆的两个大拇脚趾甲也因连续浸泡而溃烂剥落了。摄制组最终决定:由黄坚,陈钢,王超组成专题组,继续北上,到达迪政当边缘的龙元村,在那里实施较为深入的拍摄,其他队员以献九当为大本营,就地采访。四天后,他们结束工作与其他队员汇合。
2001年5月22日
沿着塌方的季节性公路,西部探索小组走回贡山县城。16天的工作,拍摄了500多卷反转片及近万张数字图片,对高黎贡山山脉和独龙江流域的山川地貌、动植物资源及独龙族的生活生存状态进行了大量摄影拍摄和系列详细的图片资料留存。特别是对我们所找到的11位文面女的详尽拍摄,更为这个民族即将消失的独特风俗留下了珍贵的记录。离开六库的时候,我们将此行的数字图片资料刻成光盘,送给了怒江州委宣传部和旅游局,并和州旅游局约定合作出版怒江州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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