俐米人的重阳节

　　生活在云南省永德县乌木龙乡的俐米人，节日很多，不论是孩子从娘肚皮里呱呱坠地，还是圈里的羊羔出世，不论是青年人恋爱成婚还是金灿灿的旱谷在山坡传递丰收的信息，都会成为他们的节日。特别是重阳节，更是俐米人的一个重大节日，因为俐米人把孝敬老人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果说每年三月十五“桑昭里”情人节是年轻人欢爱的乐曲，那么重阳节就是孝心与爱心为主题的重头戏。

　　当秋风把苦荞花吹得整个山寨都沉浸在一种温情的氛围，秋阳将一树树柿叶炙烤得火一般艳红，乌木龙俐米山寨家家户户都得为重阳节的到来准备许多，那可是比过大年还要热闹的节日啊。乌木龙是个高海拨地区，此刻山坡上的旱谷才开始收获，俐米人家中即便吃完了去年的谷米，也不能随便把新收的稻米拿出来煮吃。重阳节的那天，同时是新米节，每家每户的厨房，都会流动旱谷的清香。当黎明的天光映照着草尖上的露珠，公鸡把熟睡的狗吵醒之后，年轻人就得起床，尽管昨晚一定在寨子外的松林里约会着美丽的“阿朵”，说不准还在与自己已经定婚的“阿朵”一枕清风到天明，这时，他们都得起床，男青年会拨开火塘里捂着的火，用铜壶烧开山溪，泡制一罐俐米人祖祖辈辈都爱喝的黑茶，端到还在床上躺着的爷爷或者父亲枕边，让他们品味属于自己节日的吉庆。女青年则要操持着锅边的一切，先把一个一个攒着舍不得吃的老品种鸡蛋煮出来，再一一端到老人们床边，让他们感受浓浓的重阳节味道。这时的老人们不是不想起床，而是怕别人说三道四。在俐米村寨，谁要是早早地看到老年人起来做活，就会认为这家人缺失孝道与敬老的好风俗，这样的话这家男青年谈恋爱就会多一道坎，那就是谁家的父母都不愿意将自己家的宝贝的“阿朵”下嫁到没有孝道的人家。因此，这一天的早晨，俐米山寨的老人们都在床上纳福，即便想起床，还得为自己孩子想想。

　　中午饭虽然简单，只是酒是必喝的，这种酒没有很高的度数，喝起来甜酸平分秋色，却也能醉倒人。与汉族同胞菊花酒不同的是，俐米人的酒是放到竹筒里酿的，喝酒的器具也是用竹子制作。竹子泡制的酒用一种天然的美味，对身体有益。据说喝了这种酒，可以延年益寿。从医学角度看，菊花酒确实可以明目、治头昏、降血压，有减肥、轻身、补肝气、安肠胃、利血之妙。对于俐米人来说，菊花酒的营养是次要的，喝一点解解心头的烦闷与身心的疲累才是真正的意义。中午后的时光，一家人围着院落里的黄果树闲谈。当然主要是老年人们的事，他们或许已年过七十，微闭着眼睛，话题里充满无限的留恋，孙子们泡制的黑茶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送，倒很像一头忙碌完一年农活的老牛。年轻人从家里出发，聚集到乌木龙昌蒲塘，在那里对歌，他们歌唱爱情，完全把重阳节当情人节了，在他们目光远处，是一座青山，怪石林立，险峰无限风光，那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结伴向上攀登，然后采些山上盛开的野花，到亲戚朋友家欢聚。

　　俐米人的重阳节，隆重的是晚餐。老人们在自家房前屋后遍插茱萸的时候，年轻的小媳妇早已把自己对老人的孝道烹饪成一道又一道菜谱。重阳糕，又叫“菊糕”、“花糕”。因“糕”与“高”谐音，重阳佳节，不能登高而吃点糕，也可聊以自慰。对于许多年迈的老人而言，只能坐在自家院场里，遥望远山心想旧岁，那是他们风花雪月的过去，或者是他们平常却又不平常的人生，当他们坐在火塘边遥想往事的时候，会有一杯酒敬到面前，会有一杯茶献到眼前。俐米人就这样一代又一代沿袭着敬老的传统美德，其实，重阳节不过是寻常日子里敬老的高潮罢了，俐米人的观念里，自始至终有一份孝道，那就是比自己长一岁就是上辈。因而，这一晚，年轻人会唱起吉祥的歌，表达对前辈的崇敬，“山上的松树老了，就是森林里的王啊，世上的父母，就该接受小辈子的孝心。”作为长辈，喝着小辈敬到面前的酒，当然也有许多话要说，对于能歌善舞的俐米人而言，再年长的人也能翩翩起舞，这样，这一晚的晚餐，就会在载歌载舞中度过，当月亮从乌木龙高高的山峦升起，院场里铺上淡淡的月色，没有围墙的俐米寨子，串门行走相互拜访就成了这个夜晚主要活动。当然，酒足饭饱的年轻人，不可能守在自家院场看着有些瘦弱的上弦月，吹叶是山里的松涛带来的，里面的信息让人激动，年轻人就都往山上跑，夜晚登高别有一番风味，夜半歌声从乌木龙顶天的山上传来，让呆在火塘边的父母暗自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