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童年(一)

     想起童年一介平民罢了,却也觉得忙得很哪,在儿子背着沉重的书包,从老远的大门面带一脸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走向我的时候, 想起三十多年前的春天,也是这么一个小男孩,欢蹦乱跳地从破败的小学校跑出来,从小学校到家之间一棵又一棵树上攀上滑下。那就是我,整个小学读完,也没有儿子一个学期用的作本业多,没有儿子一个学期读的书多,当然,也没有儿子一个学期花的钱多。

课程表是代课的老师随口说的,他家里要种地了,他就上简单一些的音乐课,教我们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遍,他的老婆就站在教室外用眼睛狠狠地瞪他,要他赶快把学生放掉,地里的牛等着他去使。老师当然也就放了我们,说你们回家也帮着家里做些事,那是那个时代的课外作业吧,回家当然有许多父母安排的事,割草、拾粪、掏猪菜、砍柴、做饭、喂猪等等。只是做这些活儿的时候,我都要掺进我的爱好,割草时结几个草扣子,拌倒那个爱骂人的生产队长的老婆,而我与另外几个小伙伴则躲在草丛深处密切注视着,看到生产队长老婆摔得惨,忍不住笑破了声,而这一笑,父亲因此就会在会上得到批判。拾粪就是跟在吃饱撑足踏着夕阳回家的老牛后面,看到他们立起尾巴,得马上把粪箕揍到牛的屁眼前,动作慢半拍都不行,粪是庄稼的粮食,那个缺钱买化肥的年代,抢到一堆牛粪等于抢到半斤玉米子,谁还敢落后,再说,生产队里专门有人收牛粪,按工分计量,村里下不了地的老人每天都守在牛羊归来的路边,一路跟着,一直跟到牛羊到圈。最好玩的是上山砍柴,那个时候山上仿佛有着砍不完的柴,离家不远的山坡,放倒一棵松树,粗柴细柴都有了,有时连同松树倒下的还有一两个鸟窝,鸟窝里有即将出巢的小鸟,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掏到的不是小鸟,而是鸟蛋,虽然很小但煮熟吃太开胃口了,有时掏得多,妹妹就有点口福了,但那也不是白吃,条件是帮我抄写几篇生字。

树上攀爬摘不到全部快乐,陶鸟窝也陶不了太多的幸福,地上滚打水里鱼跃总是觉得缺失什么。

总是最先尝到青涩的梅,嚼到苦味的桃子,学校的铃子被我与一个小朋友摘去了铃中的击捧,开心极了地看着老教师甩头晃脑地拿起铃子,又开心极了地把笑强咽到肚子里去。要说最快乐的事当然还多,每月一场的露天电影总让我感到过节一样幸福。放电影的李师傅当然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只要他赶着那头大白马来到学校外面的大队部,把电影机往草地上一支,老师的课一分钟也听不到脑里了。老师当然也懂这些,因此早早地把我们放学掉了。回家的家庭作业都推给了姐姐,我则把七高八矮的小木凳排队一样列在那片黑白两色的幕布前,正当一家人从大到小的坐次排了又排。总也有村子里不怕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老奶奶们,把南瓜子葵花子炒得连苍蝇也跟着转,摆到放电影的草地上,一毛钱一小碗,我看到家里条件较好的女孩子们都围在那里,嘴里嗑着瓜子发出微微脆响,走到身边的时候,那香味顺风一飘,就把三毛一盒的香脂与一毛一碗的瓜子味全都灌到我的鼻子。

没有课外读物,一些小人书却流通在村子,掉了皮的黑白图画书总是讲一些英雄的故事。心里最大的奥脑是没有生在那个战争年代,于是一把又一把刻着木枪,虽然最终的靶子是邻居家的梨或者桃,但也应该说过了一把枪瘾。那时候父母虽然管得很严,不让我踏坏一棵生产队里的庄稼,我却把“战场”摆到了玉米地里,在那里摸爬滚打,当特务或者英雄的角色转换之中,我尝到了邻家女孩子喂到嘴里的一颗水果糖,酸里泛甜,嚼起来有点沾牙齿,还有点脆硬,咽到肚里回甜半天。也就是那一颗水果糖,尝到了有些摸糊的初恋,我扔掉了木枪与红领巾做的指挥旗,把父亲买的铅笔削得非常锋利,努力在一张白纸上写出一行亲爱的这样的文字,结果被同学告了一状。老师没有批评,只是把那张纸交给了父亲,让父亲教育教育我。
    父亲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什么来,说了一句“不要瞎搞”,就做真正让父亲牵挂的农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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