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国 的 西 部 交 响 诗

—— 读 吴 渝 生 摄 影 作 品 集

                                中国文学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马也

 

时下中国是商贩与金钱最有生命力;其他,则都不同程度地平淡疲软。在这种生存氛围中能读到《吴渝生作品集》真有些意外。它象一部雄浑昂扬高拔的中国西部交响诗,足可以使麻醉麻木者振奋,使困倦困睡者震醒。

这首交响诗没有镂金错彩的音符,没有出水芙蓉的乐句,没有繁弦促索的节奏,没有时髦清浅的旋律;它的主题由自然、历史与人组成,它所灌注的是蓬勃向上的精神和强烈强劲、强硬强大的阳刚之力、运动之力、生命生存生长之力。这首交响诗起码有四个“乐章”使我为之激动。

第一乐章:历史之力。历史之力也即人或人类之力。可以包括《老阿肯》、《喜马拉雅之母》、《骑手与母亲》、《我不是小袋鼠》、《花之俏》等作品。表现的是我国西部民族的历史生命力。饱经历史风霜的老人形象,虽“老”而不朽,虽“迈”而不衰;深刻的黧黑的皱纹是艰辛的历史的见证也是征服艰难的历史的结果。老阿肯似乎在藐视一切地弹唱着久远的历史之歌,喜马拉雅之母恰恰正是人类的母亲;粗老的皱纹中裹藏着风云,深邃的眼睛中蕴含着力量。历史在运动、传承、发展;大地、风雪、历史、母亲抚育的是一代代骑手与英雄。《花之俏》为这一乐章画了句号,那四个姑娘是民族生机、活力、青春、激情、希望的象征。

第二乐章:自然之力,可以包括火焰山组片、天山组片以及《山辉》、《雪山之晨》、《独立寒秋》、《昆仑金字塔》、《昆仑余辉》、《蠕动的屋脊》和《原驰腊象》等。表现的是西部大自然神奇深远深厚深藏的力。这种使人敬畏的伟大力量正凝聚着、积蓄积存着,他绝不肤浅地显露、渲泄、流淌自己;那是一种无法估量的潜能,在适当的时候去喷发、爆发、迸发,喷发出来的将是红与黑、光与火、热与力。

以上两个乐章,作品结构方面的一个突出特点是“红与黑”,是大调发差。我甚至觉得“红与黑”正是吴渝生本人。因为吴渝生把红、把黑、把红与黑的对比关系——及其所产生的形式表现力发挥到了极致。“红与黑”不可能是浅薄的。在第二乐章中的多数作品,几乎只采取红黑两色而别无杂色(有时不用纯红而是用近黄的火红),这用来表现自然之力远比软淡色调内在和有劲。最富有创造性的是《花之俏》。画面纵向通畅、挺拔、生长,发辫下垂一泻千里。维族姑娘的美不是皮肤如凝脂的美,红的热烈、动荡、跳跃与黑的坚实、沉深、有力,两者结合与对比产生的正是“俏”美。红与黑使少女的青春美中有了力度和硬度,使“俏”妩媚动人。

第三乐章:人与自然的关系。可以包括《归途》、《夏日》、《春牧》、《耕耘曲》、《迎新娘》、《放牧开都河畔》、《天鹅湖畔》、《牧场即景》、《夏牧场》、《桦林情》、《林区人家》等风情性作品。其中有的带有情节性,似乎在讲述一个美妙的故事。重点表现人与大自然间的浑然一体的和谐融洽关系。自然显得或博大、宽宏、广袤,或温情、亲切、明丽;人在自然(母亲)的怀抱中舒畅幸福。山水林原路,鸭鹅牛羊人,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没有消沉、痛苦、绝望、孤独,没有慵懒、疲劳、虚伪、欺骗,没有物质的和精神的“污染”,没有金钱的和政治的“异化”;当人回到自然当中并与自然融为一体时,有的只是清新、清凉、清静的美,有的只是健康、健全、健壮的力。这一点对于我们生活在喧哗喧嚣、浮华浮躁的都市中人来说,感受由深。

第四乐章:形而上的大自然。可以包括《天山风云》、《赛里木珍珠》、《水与光》、《静静的山林》、《纯净的高原》等作品。在这些作品中,宇宙归于永恒、无限、宁静、寂寥;世界恢复了它初始的自然的本体的原貌。似乎是“一”“无”或“道”。画面中已经没有了人和历史的位置。人或人类在永恒的自然面前“自失”了,而自然与永恒却“自圣”了。人或人类被衬映得极为暂短和渺小。力被永恒消解了、被美消解了、被无消解了;但是永恒、无、美又是力的极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道无名”、“大力超零”——大自然形而上的神秘莫测的原始生命力是宇宙之祖。凝视着《纯净的高原》,我不由得检讨着自己以及我的族类;人或人类社会不应该颓废和等待,我们的存在太暂短了,我们应该多一些坦诚多一些爱,少一些心计少一些骗;互相扯皮和内耗实在太愚蠢,宇宙和自然给予我们存在的时间太少了,我们应该抓住每一个机会、抓住每一秒钟的时间,立即行动起来,踏实地干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个乐章对人的灵魂具有宗教式的净化和提升作用;中国西部充满了崇高,那里可能真的是超凡脱俗的神圣所在,纤尘不染的西天净土。

在后两个乐章中,作品结构主要用“白与蓝”两色(第三乐章绿大于蓝),适当用黑。这对于表现西部自然的高、洁、纯、净、空、远、亘、寂,十分恰到;蓝与白的通透明亮的形式表现力得到了很好的发挥。

一个造诣精深的艺术家的风格不可能是单一单调的,但其艺术精神的主调却是可以感受的。读吴渝生的作品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与表现对象的情绪情感的交流。他在对象中灌注了自己的独特的人生体验和哲学思考。因此他虽然以写实风格为创作主调,但绝非是对客观事相的简单照相、复写、纪实、翻拍。他的风景作品不是对祖国大好河山的讴歌,他的风情作品更不是急功近利的民族团结的宣传;风景作品超越了风景,风情作品超越了风情,深厚的意蕴超越了具体有限的画面,作品具有极大的历史概括性——这是吴渝生摄影艺术的特点也可能是摄影艺术有别于普通照相术的更高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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