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找 西 部 魂
—— 摄 影 家 吴 渝 生 印 象
● 中 亚 薛贵彬
吴渝生1948年7月20日出生于重庆,祖籍陕西临潼。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摄影师,现任北京兰贝影视广告有限公司董事长。
吴渝生出生在一个音乐工作者的家庭里,自幼受到艺术的熏陶。从1980年起,拿起了照相机,开始用第三只眼睛观察世界。并形成了自己独特而鲜明的艺术风格。
多年来,吴渝生的代表作《花之俏》、《火焰山》、《昆仑之母》、《原驰腊象》、《冬韵》、《哈拉周里哈雪山》、《普兰藏妇》等,受到了广泛的好评。出版的《中国摄影家吴渝生作品集》、《边塞春色》、《中国新疆民族服饰》等摄影画册在世界30多个国家发行,并被美国国会图书馆、俄罗斯国立图书馆和英国剑桥大学图书馆收藏。吴渝生于1996年参加中国摄影家创作团访问了西欧七国。1997年9月出席了第24届国际摄影艺术联盟代表大会(FIAP)。2005年4月被法兰西学院文化教育促进会授予艺术•科学•文学国际贡献金质奖,这是我国摄影家首次获此项大奖。
有人说他是“憨人”。
有人说他是“狂人”。
有人说他是“怪人”。
一些眼光敏锐的评论家注意到,吴渝生似乎偏爱大红大绿大黑的色块,西部的大自然在他的第三只眼的映照下,时而火红得如同地表下沸腾的岩浆,充溢着雄性的野蛮力量;时而蔚蓝得仿佛娇羞的处女,自有一番感人肺腑使人净化的魅力;时而黑沉沉地肃穆不语,让你仿佛听到远古时代的回音。但不管这些自然界沉默的精灵以什么形象出现,它都是真诚的,坦率的,赤裸裸不加修饰地任你评价。吴渝生,仿佛就是西部土地的儿子。
1979年,他用节省下来的津贴买了一架别人不要的海鸥120相机开始学习摄影,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取得了别人或许几十年时间才能取得的成就,其速度之快,不能不令人惊叹。
1983年,朝花美术出版社出版了由他摄影编辑的大型画册《边塞春色》;同年12月,《吴渝生摄影艺术展览》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他成为军队中第一位在国家最高美术殿堂举办个人摄影艺术展览的摄影家———虽然当时他还是业余的。文武全才的时任国防部长张爱萍将军很爱惜他这个人才,百忙之中亲自莅临剪彩。吴印咸、徐肖冰、袁毅平、黄翔、范曾、黄胄、沈鹏、邵宇等几十位国家艺苑风云人物前来观赏并题词祝贺,一时盛况空前,解放军报社记者在报道中称此影展为严寒的北京带来一阵春意。
对他的憨态憨劲,不少人都有所领略并印象颇深,尤其是当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摄影艺术创作中去时,那种物我两忘、神不守舍的劲儿,朋友们提起来就哈哈大笑不止。中央电视台为他录制了一部电视专题片,名曰《憨人吴渝生》,播放以后,他便更是“憨”入人心了。
笑归笑,正经说起来,朋友们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狂”,那种追求艺术的卓越、完美的疯狂,献身艺术的狂热,敢于说出自己的远大抱负、敢于向艺术大师挑战的气魄。
在经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挫折之后,吴渝生忽然大彻大悟,把“狂”气使劲地往肚子里压一压,外表上仍然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他心地淳厚,不反感别人叫他“憨人”,因为这似乎体现了人们对他真实坦诚的褒扬。但他同时也打定了主意:做人可以“憨”,搞艺术我就是要“狂”。如果说,我想努力表现西部自然阔大雄瀚,西部人情之淳厚丰美,创造出自我独特的摄影风格,使西部摄影在国际上占据一席之地就算得“狂”的话,那么,我命中注定要做个“狂人”。
也许吴渝生成功的首要因素就是他的“狂”,中国人讲“温良恭俭让”太多了,似乎太缺少发自生命深层的血性的冲动,缺少那种不顾虑别人议论、不考虑自己得失,心中只有奋斗目标其他一切不放在眼里的“狂人”。
“从一开始下定决心搞摄影艺术创作,我的起点就定得很高,不搞则已,要搞就要赶超世界大师。要有大的作为。有些人搞艺术素质不错,但就是缺乏远大目标,终于难成气候。”
好像穿上了美丽而又残酷的红舞鞋,命运和激情驱使着吴渝生不停地奔波,用三只眼睛寻找那无数似乎在梦境中出现的绝色的美神。
1982年,吴渝生从所在部队请假前往天山中麓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搞摄影创作。这儿的天鹅湖是我国自然保护区,海拔2500米,景色清幽,宛若仙境,大小海子像一颗颗珍珠洒在碧绿的草地上,更有那仙女般纯洁美丽的天鹅,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自由徜徉。可是要想拍到天鹅瞬间的各种形态,却不容易。因为天鹅的巢穴处在湖中心地带,沼泽密布四周,还有一条天山融雪形成的河挡住去路,开春天鹅产卵孵化期又正是草原冰雪消融,河水陡涨之时,没有玩儿命的劲儿和执著的信念,要进去是很困难的。
吴渝生怀揣干粮,骑着马,向天鹅湖中心前进,草原上这匹高高壮壮的马走进河中,水没过它的大半个身子,浸湿了吴渝生的裤子。到了沼泽边,马喘着粗气“罢工”不走了。吴渝生只得脱下裤子,把相机顶在头上,一步一步地从齐腰深的泥水中蹚过去。天上的白云飘飘悠悠,远方水天交接,染着一抹碧绿,看着真让人惬意,可是湖水实在太冷了,冻得他上牙打下牙。两公里路,走了3个多小时。几天内5次进出天鹅湖,苦是吃足了,人也乐了,如同开了花的雪莲,他拍到了梦寐以求的瞬间。天鹅孵卵、降生、嬉戏。后来,《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民族画报》、新华社都发了他的这组难得的专题稿。《天鹅的一家》在全国野生动物摄影比赛中获奖。
渐渐地,他仿佛成了“吃苦专业户”,越是别人没去过,山高路险的地方,他认为就越有西部风光的特色,越是犯瘾似的要去。冒险,也成为他作为现代人的一种乐趣,他渴望亲身扑到未受人类污染的大自然中去,亲吻西部的土地,与远古先祖的精灵对话,体验原始生存的魅力。至于要付出些什么代价嘛,他对自己说,把它忽略不计了。
1982年,一位电台记者用高倍数望远镜,发现在天山深处那拉提雪山周围,有一片长约10公里,宽约5公里的石林,不少摄影师知道后都想去拍片子。但去那个地方,下了汽车还需要骑马走两天,缺氧、寒冷且不说,还有可怕的马熊和狼出没,要是碰到这些家伙……这些人陆续放弃了去石林的打算。吴渝生得知后,“憨”劲加“狂”劲上来了,你老狼想吃了我也没那么容易,我倒是想尝尝熊掌的滋味哩。
他请当地一位牧民和他同去。
这位牧民背着手,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说:“你打算喂狼呢,还是喂马熊呢?”
吴渝生憨态可掬:“喂谁都行啊!不过先得让我把片子拍完。”
他们带上武器,马奶子和骆驼肉,进山了。走了两天,到达石林。白天攀峰拍照,晚上点一堆篝火,一人和衣躺倒在碎石砾上,一人抱枪打更———防止狼熊袭击。5天旅程失去的是冻坏了3颗牙,得到的是几幅佳作和一肚子对大自然的感受。
他的《阿尔泰山冬景》、《冬韵》两幅作品,如诗如画,跳动着雄浑而高洁的韵律感,仿佛把人带进了世外仙境,乐而不知回返。他说:“表现阿尔泰山的好作品很多,各有独到之处,但几乎都是表现夏、秋两季的,因为冬天进山很困难。我是冬季踏着30多厘米深的积雪进去的,差点没有冻死。一次骑马走冰河,马蹄打滑,几次把我抛到地上,幸好穿得厚实,否则真怕摔断了脊梁骨……”
他这股子为了事业玩儿命的劲儿给不少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一位机长,目睹了他时而直升机上时而直升机下追寻“猎物”的活跃劲儿,为他下了个定语:这是个只要照片不要命的人。说完摇摇头,又在心里感叹一番。
在位于海拔5300米,全军海拔最高的神仙湾边防哨卡拍摄资料片时,他时而拿起录像机录像,时而端起照相机拍片子,干得悠然从容,一有空就在外面看景观选角度。在这个高寒缺氧地带,别人走路都不来大步子,他竟不知又发了什么“怪”劲,竟然当众来了个180度垂直倒立一分钟,好像全然不知道一个战士从一米高的土坡上跳下竟然丧命的事儿,完了若无其事地对随行的人民军队报社记者笑着说:“人们都说昆仑山可怕,我偏要和他比个高低。”一趟昆仑、阿里下来,《昆仑金字塔》、《原驰腊象》就送往国外参加国际影展,著名摄影大师陈复礼先生称赞吴渝生的《喜马拉雅之母》很有深度。原先心里犯嘀咕的一些人服气了,赠送他一个雅号“怪人”。
有一次,在野外拍摄,他差点丢了性命。一条深渊,十多米宽,往下一望,令人目眩心跳,一根独木溜溜地跨在两头。周围杳无人烟,眼下只此一条路。吴渝生狠狠心,定定神,把相机背在背上,双腿跨在木头上,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往过蹭。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似乎有一个世纪那样长。当然是过去了,否则早已开追悼会了。可这后怕对一个艺术家的心灵实在影响不小。孔老夫子说:“未知生,焉之死。”吴渝生则是从死亡的阴影中更加深刻地领悟到西部的壮阔、冷酷,西部野性的生命力,西部人与自然的反差,一层层沉默亘古的岩石似乎在向他诉说着自然与人生的奥秘。
艺术是美妙的,也是残酷的。吴渝生知道,要想在艺术上有大作为,仅有为艺术而献身的精神还是不够的,还必须善于从其他艺术门类中汲取养分,把别人的智慧化为自己的血肉。人们要是看他外表憨厚,以为他是一个粗人,那就上了“印象派”的当了,他的内心相当灵秀。幼年时,受从事音乐工作的父亲的影响,他就颇通音律。1965年他17岁时参军到新疆,很长时间泡在文艺演出队里,吹拉弹唱,无一不会,业余时间观赏画册,创作散文,编词作曲,也是一把好手。有时上台顶个角色,使他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又产生浓厚兴趣。他喜欢读书、阅读颇广,《飞碟探索》、《奥秘》看起来津津有味,手风琴拉起来神采飞扬。诗词嘛,那是更喜欢的了,许多摄影作品的意境是就从这里孕育萌芽,李白的奔放,岑参的悲越,陆游的赤诚,无不使他心驰神往。《老娼妇》、《掷铁饼者》百看不厌,柴可夫斯基、贝多芬与中国民歌时时在胸中回荡。亚当斯、白川义员的风光摄影为什么那么棒啊!电影、电视中也可以学到不少构图、色彩的招数……多方面的艺术修养,使他感觉敏锐,触类旁通,能够不断地在艺术的攀登中一步步向前。
他的人生格言———惟有创造才是欢乐(罗曼•罗兰语)。
他的艺术座右铭———没有个性的作品,就没有生命力。
他对自己的要求———永不满足,始终都要保持超前意识。
我们谈得很投机,我只是对他不爱看哲学书,不研究宗教感到遗憾。
丰厚的知识和感觉积累,勤奋不懈的追求探索,使吴渝生具有一种对美的敏锐的直觉和穿透力,当别人还在“梦里寻她千百度”时,他早已直扑“灯火阑珊”处,摘取美的花朵了。
1988年,解放军出版社出版了精装本《中国摄影家吴渝生作品集》在国内外发行。
他的作品先后在美国第一届世界职业摄影家作品评比、美国第九十七届国际职业摄影艺术展览、中国第四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法国第二届帕普新堡国际摄影艺术比赛、日本第十四届国际彩色摄影艺术展览、塞浦路斯1988年国际摄影艺术展览中入选获奖,并参加了比利时、芬兰、新加坡等国家和中国香港地区的艺术交流展览。
全国第三届少数民族运动会在乌鲁木齐召开期间,国内外300余名摄影记者扛着“大炮”,端着“长短枪”,展开了一场友好而激烈的竞争,都渴望着能够拍出人们赞叹的佳作。那天,吴渝生和记者们一同去参加开幕式。在入场处,一团光影一闪,吴渝生心头一颤,停下脚步,可惜其他摄影记者都匆匆进去拍热闹场面去了。几个维吾尔族姑娘出现在吴渝生面前,他们身着火红衣裙,浑身洋溢着青春的美丽,瀑布般的发辫与大面积红裙形成强烈的对比,活脱脱地显示出维吾尔族人民热情奔放的性格,真是太美了,吴渝生毫不犹豫地将这瞬间的辉煌化为永恒的辉煌。这幅题为《花之俏》的作品在美国第一届世界职业摄影家作品评比中入选,参加了南、北美洲、非洲和亚洲、远东地区全球性巡回展出。并在第四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获铜牌奖,有当时在场的同行对他说:“你真走运啊,碰着一幅佳作。”他心里想起罗丹的一句话:“美是从不缺少的,缺少的只是发现。”
2004年9月,在中法文化年闭幕式期间吴渝生应联合国教科文国际青少年文化艺术交流协会和法中文化艺术交流中心的邀请,在巴黎新世纪展览中心举办了“多彩的中国西部”吴渝生摄影艺术作品展览,展览时间20天,展出作品104幅。影展在法国引起了轰动,法兰西学院院长和文化教育促进会主席以及法国文化艺术界、教育出版界、新闻界、华侨社团等各界知名人士观看了吴渝生摄影艺术展览,对吴渝生的摄影作品赞不绝口,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法兰西学院文化教育促进会为吴渝生申报了2005年国际奖候选人提名。按文化教育促进会的一般常规,首次评选一般都作为铜质奖和银质奖候选人参加评判参加评奖,获奖4年后才有资格进入金质奖候选人,但根据吴渝生的艺术成就和为国际摄影艺术交流、中法文化年所作的贡献,法兰西学院文化教育促进会破格的将吴渝生作为金质奖候选人。评委会对吴渝生的20幅代表作品进行了点评,经过三轮的选拔淘汰,吴渝生最终获得了法兰西学院文化教育促进会颁发的国际金质奖。
吴渝生,以自己不断地创造西部的美,受到国内外摄影界瞩目。有人认为他是中国第三代风光摄影和西部摄影的代表人物,有人要开始研究“吴渝生现象”。吴渝生是清醒的,他向自己提出一个个问题:一面是贫困落后的西部,一面是美丽纯洁的西部,我有没有过于沉溺并美化原始的荒凉美,而忽略了一个艺术家最宝贵的人道主义精神和社会责任感呢?我们国家正在向着工业文明和现代化迈进,而西方发达国家的艺术家则早已洞见工业文明的弊病而把希望寄托在东方,处在这个夹缝时代,是不是命中注定我们这些艺术家的悲剧性命运呢?地球越来越小,商品经济日趋渗透,生存危机越来越严重,自然环境越来越受到破坏,人类思维越来越多元化,这一切会给西部摄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西部,你这个野性的处女,还能诱惑艺术家多久呢,还能给艺术家赋予什么样的灵感呢?
我们祝愿他能够创立出自己独特的西部的风格,祝愿他从天山脚下走向天安门广场,从大漠深处走向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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