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狂”人王争平

    2004年,中央电视台西部频道与中国摄影家协会联合举办了首届《聚焦西部》全国摄影电视大赛。在大赛中,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的自由摄影家王争平的作品《东雪·美丽神奇的库布其沙漠》,获得了此次大赛唯一的最佳风光片奖。“这是一个狂‘秀’的时代,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在光怪陆离的影像中飞速老去。”曾先后出版过4部个人摄影专辑,共有500多幅(组)作品在国内外获奖的王争平日前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1984·在路上

    王争平第一次外出采风是在1984年的1月,那时的他还是沈阳鲁迅美术学院大二的学生。“当时我怀揣着200元现金,这在那时已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我先从包头来到呼市,再从呼市乘坐到海拉尔的草原列车。为了省钱我买了一张硬坐车票,两天两夜的路程,我就睡在坐席下面的地板上,终于捱到了海拉尔,我通过当时内蒙古摄影家协会主席纳木格勒的介绍,又经过呼伦贝尔摄影家协会转荐,去了陈巴尔虎旗,找到了一个在当地苏木做老师的摄影爱好者,由他给我做翻译兼向导。接着,我们坐勒勒车到了浩特,又换乘骆驼拉的雪耙犁来到西乌珠尔草原的一个游牧点准备拍草原风情。”回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外出采风的经历,王争平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达西乌珠尔草原第二天就开始天降暴雪,原本两天的拍摄计划,由于暴风雪的不期而至让王争平在牧民家整整住了一个星期,当时最低气温已达零下42度。每天的两顿饭都是牛奶煮挂面,里面没有任何蔬菜,也不放半点的盐,王争平根本吃不惯,于是一个人常常跑到蒙古包外面偷偷地吃自己带来的方便面,就着茫茫草原上清冽的风雪。终于盼到风和雪停,饥肠辘辘的王争平回到苏木时已是第十三天的中午的12点,碰巧这天苏木正召开抗灾工作会议,食堂也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所谓丰盛也只是把牛奶煮挂面换成黑面花卷加上炒米。王争平一直等到就餐的人全吃完饭走出食堂,饿狼般地冲进去抓起别人吃剩下的黑面花卷,碗口大的黑花卷他一口气吃了5个,把食堂的大师傅都看傻了。吃完了,大师傅又给他装了三个黑米花卷、一碗炒米,王争平这才回到了北京。王争平告诉记者,食堂大师傅给的不是食物,而是信念。从北京西直门火车站下车已是凌晨4点,王争平步行走到宣武门中国图片社冲扩胶片并制作成专题。这组片子后来被《内蒙古画报》采用了两组共计6张制作成了“呼伦贝尔风情”。那一年,他23岁。

    1984年的春节,王争平是在陕北、山西和内蒙古交界的一个叫作古城镇的地方度过的,当时为了拍陕北民俗的他在那里从大年二十九一直拍到正月十五。古城镇是一个小镇,王争平住在一个五十多岁的陕北老汉家。“刘大爷,他在村里放了一辈子羊,人特厚道,白羊肚手巾红腰带,典型的陕北老汉。我先把刘大爷当模特拍。后来刘大爷带我去了他家,窑洞、羊皮褥子、热炕头、小米粥、墙上贴着毛主席和列宁的画像。大年三十除夕夜,刘大爷拿出了最好的面,当时当地的日子很艰苦,苦得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俩包了几十个驴肉土豆泥馅的饺子,尽管如此,可刘大爷还是不舍得吃。”“天黑时用三块碗口大小的炭架在门口点着,就算旺火;到了三十半夜12点整,刘老汉在院里放了一个“二踢脚”,连一小串鞭炮都买不起,就这样算是过了一个年。”

    1989年1月。王争平再次来到陕北采风,专程去拜访刘老汉,提着两盒点心、两斤水果糖、两包烟。可不巧的是,刘老汉在前一天回闺女家了。王争平在那个熟悉的院子外徘徊了很久,可始终没再见到刘老汉一面。“至今每到过年的时候,就想起刘大爷,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特地许了一个愿,希望他老人家能永远健康长寿。” 这一年,他42岁。


2002·马·牛奶煮挂面

    王争平喜欢马,更喜欢拍马。“拍马就是跟马比拼智慧和体力,因为马是通人性的。”谈起马,王争平总是滔滔不绝。拍马王争平共去过三个地方,一个是他已经去了7次的达茂旗希拉穆仁草原。2002年8月,王争平跟朋友借了一辆摩托车就出发,刚走到半路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到了武川县城他买了件简易雨衣裹上,当赶到草原的拍摄点时,他已浑身湿透,当天晚上便就高烧不止,但是王争平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完成了第二天的拍摄计划,等从希拉穆仁草原回来之后,他整整大病了三天。拍马的第二个地方是科尔沁草原的一个牧场,牧场的马见到生人,在50米外就会掉过屁股,让人根本拍不到它们的正面。王争平只好请牧民配合,让马不停地做各种动作,自己则隐蔽在远处用长镜头拉近了拍。为了能够拍到奔跑的马群,王争平干脆躺在草棵子里,让牧民使劲儿赶着马群从他身上冲过,每冲一次就给牧民50元钱。王争平把相机装好马达,不停的拍,来回冲了6次,拍了8个卷。这些马好像通人性似的,从他身上冲过去时,居然没有一匹踩到他。

    第三次拍马是在2002年中旬到锡林郭勒草原。“当地一个摄影界的朋友给我请了一个蒙汉语皆通的牧民高娃做向导。她开着辆破旧的老式212吉普车,我们早晨5点从东乌旗出发时就已经开始下雪,快到吉林郭勒苏木时变成了暴风雪。汽车陷进了雪沟,动弹不得,我就用铁锹挖雪,用手刨雪,把棉衣脱下来垫在车轮下,就这样直到中午才走出雪沟到了苏木。我们住在牧民家的毡房里,吃着牛奶煮挂面,只切几片长着肉蛆的羊肉干。”王争平笑言,那东西绝对是纯绿色的,时至今日,那种没菜没盐的牛奶煮挂面让王争平回想起来还是感觉很温暖,抽开空子他还是要“杀”到地道的蒙餐饭馆暴搓一顿解解馋。但当时的那顿牛奶煮挂面,却让王争平整整跑了两天肚。蒙古包里前半夜烧牛粪取暖,如果后半夜火灭了被冻醒了那就再也睡不着了。“等到暴风雪停了之后,高娃就开车带我去游牧点拍马,当时白天的气温,即便是太阳高照,也得在零下30度左右。当我举起相机拍摄时,由于相机离鼻尖太近,嘴里的哈气把我的鼻尖和相机冻在了一起,我一用力的扯开相机,把鼻尖上的肉也粘下来一块儿,鲜血顿时就滴了下来,当时我的手和脚也冻僵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连走了8个游牧点,终于拍到了自己感觉满意的骏马。”这段小插曲居然后来演变成了朋友圈里的“传世”典故,每每聚会时朋友们也习惯常把这件旧事重提,再后来当王争平看到一部名叫《阿呆和阿瓜》的美国喜剧片,里面有一个镜头居然跟自己的那次遭遇如出一辙,当时他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竟然还会有种揪心的疼。


2003·《动物百态·鹰》

    《动物百态·鹰》是王争平从事20多年摄影以来一次性离家时间最长的一次,总共8个月零20天,行程近4万公里,拍摄图片12000张。2003年1月8日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了王争平的三本动物系列丛书,春节还没过完出版社就催着让他去签约,于是王争平来到江西南昌与出版社签订了年内拍摄动物百态《鹰》专集的合同。出版社预付了部分稿费作为路费,并提供了胶卷,二话没说王争平便打点好行装,直接投入拍摄了。

    起初王争平以为到动物园就可以拍到鹰了,可是先后去了北京、沈阳、太原、西安等几个较大的动物园才发现,笼子里的鹰跟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鹰相比完全就是两码事。动物园管理员索性告诉王争平,要表现真正意义上的雄鹰,就不能拍笼子里供人观赏、少了野性和灵性的鹰,建议他到“三北”地区(东北、华北和西北)去拍野鹰。于是王争平就来到大兴安岭林区,在一个森林工的指点下,他找到了森警部队的野生动物保护饲养基地,因为那里有森警战士用粗铁丝编成的鹰棚。“战士们用军衣把我的头部、手臂等容易被鹰啄伤的暴露部位严密地包裹起来,眼睛用防风镜罩着,就像是一个外星人似的,护着我钻去棚子里面拍片子。由于拍摄的空间太小,那组片子并不理想。”

    为了能拍到真正意义上的鹰,王争平在随后的8个月里,从大兴安岭出发,由西向东沿着中蒙边境,穿过了内蒙古全境,经宁夏北部,沿甘肃河西走廊,最后到达了新疆的伊宁地区。在这一路上,只要见到鹰王争平便冲过去架上三脚架一顿狂拍,从没放过目所能及的一只鹰。“从东北到西北,我坐过森林小火车、长途汽车、毛驴车、牧民的勒勒车、搭乘过跑长途的客运卡车、也自己掏钱租过摩托车、面包车、吉普车。有时候什么车都没有我就徒步行走,最夸张的时候一天在戈壁滩上走了70多公里,也没见到一个人。有时我一天只能吃上一个面包或干吃一袋方便面,水壶里的水也是按滴喝,因为前方的一切都不可预知,我得给自己留点救命水。那时候我脑子里面全是机位,全是构图,根本就忘记了饥渴。”朋友们笑称,既然王争平对方便面如此热衷,倒也不妨去给方便面厂家做形象代言人,王争平笑着说这几年方便面自己吃的太多了,现在跟条件反射似的,见了方便面就想吐。在夜里王争平总会找个避风的沙窝窝或山脚旮旯睡觉,天地就是铺盖卷。“2003年9月,我在阿斯哈图拍石林,在山脚下睡觉时,半夜突然传来狼嚎声,我从凌晨一点到天亮再也没敢合眼,听着远处的狼嚎声,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紧握着三脚架,如果狼敢靠近,就跟它拼了。第二天我跟当地牧民说起这事,才倒吸一口寒气,原来现在的狼根本就不怕灯光,用手电筒也没用,昨天晚上是因为狼见我没动,所以才没贸然进攻,我也算拣了一条命。”谈起这些在路上惊心动魄的经历,王争平亢奋得眉飞色舞。

    2003年6月,为了能拍到真正的雄鹰,王争平来到银川,通过宁夏对外文化交流促进会搞摄影的朋友介绍,与阿拉善盟交通局联系,对方派了一辆越野吉普车拉着王争平穿越了亚洲第四大沙漠——巴丹吉林大沙漠。在过去王争平已经从东向西把这片沙漠穿越了三回,从南向北这次还是头一遭。进入沙漠没有人烟也无路可寻,汽车也只能顺着沙沟边上走,尽管如此,只要一路上能碰见鹰,王争平就立刻冲下车,直奔鹰而去,狂拍一组。就这样走走停停,整整走了三天才横穿了沙漠。不过,让王争平倍感欣慰的是,他终于拍到了内地所罕见的金鹰、金雕和黄秃鹫。王争平把这组片子寄给出版社后,编辑马上打来电话,激动地告诉王争平这是他们所见过地最美,也是最有灵气的鹰,决定要加班加点精选出版。2004年1月8日,在北京国际展览中心举行了首发式,这也是王争平在一年之内出版发行的第四本个人摄影画册专集。


2004·我的相机不撒谎

    王争平第一次获奖是在1988年,当时由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办的“中国风光摄影展”。评委会把王争平的作品“沙漠里的春天”评为“金杯奖”,并通知他到北京领奖。“我来到北京龙兆饭店,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不敢踩红地毯,上了2楼也不知道西式自助餐该咋吃,幸亏碰见了一位朋友,才帮我解了围。”不摄不相识,不吃不成交,王争平在摄影圈里的朋友极多,每当朋友来到包头王争平定会备好珍藏的马奶酒热情款待。

    见到生猛的摄影器材王争平也会被吓到,但是自己也是在玩较生猛的器材,所以被吓到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王争平的第一架相机是1984年2月买的理光5的机身外加一个50毫米定焦镜头,花了一千多,把自己积攒多年的零花钱折腾干净不说,还加上父母的强力支持。再到现在手中的哈苏套机,光相机王争平手里就有了七八架,不过最喜欢的还是现在使用的哈苏,可靠耐用,镜头的反差适中,而且对暗部描写十分出众。这次在《聚焦西部》全国摄影电视大赛中获奖的那组照片,就是在2002年12月用哈苏拍出来的。

    王争平最远的摄友在西藏,最近的应该是小区里的大爷了,最近不遛鸟不打门球了,也开始摆弄起相机了。王争平告诉记者,“比我更年轻的这一代都是非常有天分的,那种天分有时候也会让我叹为观止。不过,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独特之处。这年头操起相机就成了发烧友,侃上几句构图啊美学啊就成了业内人士。我身边也有很多人摄影观念不是过时就是再也难有新意,其实他们从成名的那刻起便已开始步入颓势,但是又很少有人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省。”

    太阳一出,他又怀揣相机和方便面,行走在路上了。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生,他就是摄影“狂”人——王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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