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滇藏“茶马古道”行记
林 春 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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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一个西藏梦是每个摄影爱好者梦寐以求的事。2003年4月下旬,我终于有机会参加了由中国摄影家协会信息中心和四川省西部风光摄影旅行社联合组织的川滇藏“茶马古道”行摄影创作活动,实现了我多年的梦想。这次远行,沿路旖丽的风光,纯朴的民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茶马古道”行艰辛的过程,与及“非典”肆虐时期所经历的彷徨、恐惧、无奈的心理煎熬,使我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更显得此次远行与以往经历的不同。
4月19日,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背上摄影行装飞往成都,从候机室到机舱里人们都戴着口罩,眼里流露着恐惧、疑惑、无奈的眼神。“非典”在广东已从春节前闹到现在了,直搞得人心惶惶的。自从我决定参加这次“茶马古道”行后,心里就一直在打鼓,想到“非典”,想到路途的艰险,心特别的不踏实……
飞机还是安全地将我这个满腹疑惑的人送达成都。来自全国各地的团友相聚免不了谈到“非典”,大家都在担心我们的行程是否会受“非典”
影响,但愿我们一路平安吧!
4月20日我们一行20人踏上了“茶马古道”行程,我们分乘四辆丰田越野吉普车,1号车由著名的哈苏大师、风光摄影家王建军老师亲自驾车并当指导老师,中国摄影家协会信息中心的李健惠老师随同领队,5号车由四川著名风光摄影师杨桦老师驾驶压后,3号车是几位东莞来的小伙子,我被安排在2号车,司机是彭师傅。
第一天的行程是成都—小金,中途拍四姑娘山。随着车队行进,海拔从900多米升高到3,000多米。下午4:00左右到达四姑娘山,此时高原反应越来越强烈,人觉头痛、眼胀、耳鸣,想睡但难以入睡,昏昏沉沉的。黄昏,四姑娘山在一片雾霭中没入夜色中,羞涩地离我们而去,没有让我们领略曰落金山的辉煌景象。
在四姑娘山宾馆晚餐时,大部分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1号车的那位大姐好不容易吃了一点东西但又全吐了。见此情况,团队决定赶快赶到海拔才2,300米小金,这样高原反应会减少许多。于是车队马上出发,此时天已全黑了,虽是柏油路,但弯道多,车速在60公里已觉飞快,大家的眼睛死盯在路面上,生怕出半点差错,此时我发现我们的彭师傅好像眼力不好使,路上的障碍物老躲避不过,方向也把得不怎么稳。我是一个有二十年驾龄的司机,凭我的经验我预感到此次行程要受到安全威胁。经过近2小时的紧张行程,我们终于到了小金邮电宾馆。宾馆没有热水,只好简单洗了把脸就睡觉了。
4月21日,经过一夜的休息,海拔不高的小金给了大伙喘气的机会,那位大姐也精神多了,于是大家带着愉快的心情又踏上了征程,向新都桥出发。
汽车一直在山间河谷弯曲的柏油路上穿行,藏区的民族特色越来越浓,沿途是绿色的山间梯田,一片田园风光;路上不时见到很多上学的小孩,他们见到车队都很有礼貌地行举手礼,让我感受到藏区现代文明的发展,于是我们也高兴地一一给他们回礼。
上午11:00到达丹巴拍嘉绒藏族碉楼群,这是一些很古老的建筑,与羌族碉楼有些相似,碉楼建在半山腰上,有20多米高,周围是绿色的果园环绕着,显得古朴而宁静。
下午5:00到达八美,在路边见到一个很大的伞型经幡,王建军老师第一个走进那个大伞般的经幡里,然后走出来大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快操家伙,拍呀!”,那些正在被高原反应折磨得迷迷糊糊的团友一下子好像打了一支强心针一样,赶紧跳下车来,操起家伙就往里冲……果然是好景色,这个经幡很特殊,中间由一条高大的圆木支撑着,粉红色的经幡围着大木杆从内到外,从高到低,一层层地圈着,就像一把大罗伞,在劲风的吹拂下翻起阵阵波浪,人在里面似置身于异境一般。如此梦幻般的景色,少不了一阵狂拍,一阵一阵快门声和一阵一阵惊叫声延续了将近30分钟。
为了赶拍塔公寺晚景,我们不能在那美丽壮观的经幡下逗留更多时间,只有收兵向塔公寺赶。黄昏前我们终于赶到塔公寺,此时塔公草原冽风凛凛,直吹得人站不住脚,经过一天颠簸劳累,人感又冷又饿,真不是滋味,面对那漫山遍野的经幡,晚霞下金碧辉煌的塔公寺,远处灰蒙蒙的阴云下时隐时现显得神秘而传神的亚拉雪山……这般美景可当时就没有那份心情去欣赏。
晚上9:00我们一行投宿到新都桥路边的一间饭店里,条件还算好,还有热水洗澡。一直都听很多人告诫,在高原地区不能随便洗澡,怕得感冒。可两天没洗澡对于一个广东人来说实在是件难忍的事,只好硬着头皮闯这一关,当晚确实舒服了不少,可果真给日后的行程带来了麻烦,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新都桥海拔不高,3,200米,但是还是再次引起那位大姐强烈的高原反应。这里空气很干燥,老喝水也不解渴,饭店里浓浓的川菜味开始令人感到有些倒胃。
4月22日,本来早上要赶拍新都桥郊外藏区早境,可车队刚要出发,1号车发生了故障,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行,只好让部分人先走,2、5号车先把我们送到10公里郊外的一个藏村里。大家下车一看,觉得没什么好拍的,意见纷纷,杨桦老师作了很多指点和解释也不管用,大伙有点来火,场面一下沉了下来,这是这次行程第一次小争执。其实我倒感觉不错,只是场面大,难以构图,田野、丛林、白马、小溪、藏房、上学的学生……都是一幅幅美妙的画幅,怪不得这里被誉为摄影天堂。
10:30 1号车修理好了,于是把人集中起来向世界高城理塘出发。
中午13:30到达雅安,此时我已感到明显的感冒了,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才第四天就感冒了,随着西进的路程,条件越来越艰苦,身体不好将会为以后行程增加风险,还有“非典”的防御……。于是什么百服宁、先锋尽往肚子里装,然后在车上昏昏睡着了。2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这次行程第一座高山戈子拉山,海拔4,000米,大家纷纷下车留影,远眺蜀山之王贡嘎山。下午4:00,路经海拔4,368米的135兵站。真不可理解,在这荒山野岭,寸草不长的山顶上建一个兵站有何意义,也不知那些战士如何度过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这是我进入川藏线后第一次接触到部队的事,心里有很多问号。
下午6:00到达世界高城之称的理塘。理塘是一个大县城,街道很繁华,这里的藏民穿着打扮都很讲究。我很想到街上采风,但感冒得利害,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宾馆里睡觉。到晚饭时也只能勉强吃了一碗饭。此时得知一团友在135兵站附近丢失了手机,杨桦老师开车回去找了,为一台手机来回3个多小时路程,也真佩服杨桦老师想团友所想,急团友所急的精神,但我们也实在不应该提出过分的要求。后来听说他们是夜里12点多才回来的。第二天我们听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就前天晚上在理塘附近的路上,有一辆车被打劫了,一名警察也被打死了……可想而知,昨晚飞车找手机的事情是多么的危险和不值得啊!
4月23日行程是理塘至乡城,全程200公里,经过著名的海子山。
一路上还是比较好走的柏油路,路边不时见到藏民在田野上劳作的情景,真想下去拍个痛快,可车在赶路,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美境离自己远去。
中午1:00,车队还在海拔4,500多米的海子山上缓慢地爬行,沿路见到连绵不断的海子山冰食地貌,巨大的鹅卵石漫山遍野,大地一片苍茫,好像身处在外星球一样。我们在4,515米的海子山地貌上停下拍片,人走几步就喘大气,伴随着耳鸣,脑子一片空白,实在无心创作,只是随便拍了些“情况片”。后来真后悔当时不好好地多拍些。经验告诉我,越是艰难的时候更需要冷静地创作,把当时的感觉拍下来,否则你会遗憾的。
车一直在海拔4,000米以上行使,路已是沙土路了,车队掀起黄土形成一条“黄龙”,尽管把车窗关得紧紧的,可灰尘还是铺天盖地地钻进来,简直令人换不过气来。此时,防“非典”用的口罩可派上用场了,但不一会儿口罩就全是灰尘了。路越来越颠,P师傅说:“这还早着呢,好戏还在后头”。
经过几天的颠簸,人的意志受到了挑战,各方面的想法很多,为什么搞摄影?摄影又为了什么?干嘛不到一些条件好一点的地方去拍,偏要抛妻弃子跑到这荒山野岭、渺无人烟的地方找难受呢?接着的路更艰苦,感冒还未能全好,这对以后行程很重要,是否打退堂鼓?……总总想法,情绪有些低落。
车离乡城50公里处路段非常险,又遇上修路,车在碎石尖上跳着走,我们的车在悬崖峭壁上扎了轮胎。这时我感到一阵冷一阵热的,感冒有点反复,很是辛苦,我真后悔在新都桥洗的一场澡。傍晚到乡城城郊拍片时我已不能动弹了,只有好好在车上呆着。我在想,到了中甸我得回广东了,打退堂鼓的想法又在我的脑子里斗争着。
吃晚饭时听新闻说北京“非典”情况非常严重,隔离了6,000多人,各省都采取了有关隔离措施。李建惠老师和王建军老师都十分担心会影响我们的行程。情况很不明朗,有可能中途折返。此时大伙又为“非典”的事紧张起来,这几天高原干燥的气候引起的干咳一下子谁也不敢咳了,还有人说“非典”潜伏期两个星期,说不定谁来之前就感染了“非典”,真把人吓死。我们都挺担心家里,李建惠老师在北京的朋友还打电话叫他不要回北京,好好在外面呆着,说外面比北京安全。王建军老师一再叮嘱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否则一个人发烧全团就要隔离,“非典”又进一步在大伙心中增加了压力。
4月24日,今天目的地中甸,听说大小雪山的山路难走,决定绕道得荣县,行程350公里。车队一出乡城郊区就见到绿油油的青稞田,一座座颇具特色的藏房点缀其中,美极了。自然,我们少不了一阵狂拍,王建军老师还不时发生“哎呀呀!真美啊!”的嚎叫,弄得大家无可适从,不知往哪里拍才好,最后大家就看着他的“大头”指向哪里就拍那里,真谋杀了不少胶卷。
拍完乡城郊外后,车队又继续前行。这时,我们2号车昨天扎过的轮胎又漏气了,啦叭也不响了,幸好离城近,彭师傅很快就回城加气回来了。车一出乡城就爬一个大山,刚爬到半山腰,那破轮胎又没气了。一大早为轮胎折腾了两次的彭师傅一下子心情又坏起来,他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会影响他的驾驶,在闲聊中得知他200度散光、150度近视竟然在川藏线上开车不戴眼镜,怪不得路上的障碍物他老是躲避不开。我更为以后行程的安全担心起来。
中午时分,车还在山腰间盘旋,此时3号车变速杆滑脱,车在山路上失去了变速功能就不能走了,川藏行第一次大的机械故障终于出现了,是拖车还是等待,很是茫然。此时,只见杨桦老师和几位司机忙碌了起来,特别是杨桦老师,他一会在一大堆旧零件里找东西,一会又钻到车底下,一会又窜上车里面,在4,000米高原上这样折腾,直把他累得气喘依依,满头大汗。经过大半个小时的抢修,杨桦老师用土办法硬把车给修好了,于是车队又上路了。
得荣出来有一段在金沙江河谷里刚修好的水泥路,河谷公路非常险峻,下面就是100多米深的金沙江,路中间还常常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为赶拍纳泊海,车在夹窄的道路上开得得飞快,随时都有葬身金沙江的危险。果然在一个急弯处,由于入弯角度不好,车子跑到了左道上,路面有沙子又不能急刹车,只有抢方向,车子甩尾,待车子方向转过来时,迎面路上就有一块一百多公斤的大石头拦在路上,只听“轰咣”一声,石头在车底下滚过,好险啊,足把我们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们为没有掉到金沙江去而感到幸运。我再次怀疑我此次远征的正确性,打退堂鼓的念头又油然而起。
经过长达5小时心惊肉跳的苦旅,晚上8点,我们终于平安到达了美丽的香格里拉市。这时一位团友接到家里来电要赶回家,明天就从中甸飞回去了;另一团友老黄也接到家里电话说儿子被怀疑“非典”,隔离了,要他回去。这可热闹了,“非典”这个主题又在我们之间“炸”开了。其实我倒不害怕“非典”了,因为我们已出来这么多天,大家都没事,再往前走是“非典”的真空区(云南、西藏尚未发现“非典”病例)相对是很安全的,我只是太担心行车安全……。最后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说:“尽管路上自己有多么担心,不都全过来了,或许自己杞人忧天吧!”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继续向前,铁了心向西藏进发。那位老黄大哥也决定不回家看儿子了(大家都劝他不要回,回也没用,都被隔离)。
4月25日,早上5:30起床拍松赞林寺。虽然已是4月下旬,但气温还在8-10度左右,大家站在路边一边等待曙光初照的松赞林寺,一边经受着寒风的洗刷。高原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如洗,转眼就乌云压顶,眼看曙光下的松赞林寺没戏了,王建军老师决定放弃松赞林寺改拍纳泊海。不到十分钟路程我们就到达纳泊海边了,只见村庄、田野、牲口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微弱的阳光在迷雾间穿透,好一幅朦胧的田园美景啊!“拍呀,不得了啊!”王建军老师又在发狂地叫着,李健惠老师和杨桦老师在后面催促着大家赶快找位置、找感觉……
太阳很快就高高的了,我们不得不又要往前赶路了。途中我们还拍了些田园风光,耕作情景、人物等。大家都很开心,只是我们的2号车的轮胎又再次漏汽,喇叭也不响了,直把彭师傅气坏了。
十二点我们到达奔子栏,这时第一次见到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在街上作“非典”消毒。一见这情景,心情一下要回到了“白色恐怖”中。得知云南全境已不接待外省来的旅游团队了,能否继续走下去又成为我们的困惑。于是大伙又回到电视机前认真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和各省“非典”统计数字。
我们匆匆地把早餐午饭一起装进肚子后就继续上路,一路都是盘山公路,路经金沙江大转弯处,站在山腰上俯瞰大拐弯,昨天从德荣过来走过的公路就像一条细线弯弯曲曲沿着金沙江向远方延伸,浊黄的金沙江水在滚滚奔流,多么雄伟、壮观……
一路上我们感受了悬崖的陡峭,山路的崎岖;刚把雪白亮丽的白茫雪山抛于身后,又迎来雄俊秀美的梅里雪山;卡格博主峰就像一个慈祥的妈妈张开双手迎接我们这些远方来的客人;公主峰就像一个多情的少女,羞涩的躲藏在一层轻纱般的白云后面时隐时现;七彩经幡在劲风中飘扬;黄昏的时候,夕阳洒下一片金光铺盖在梅里雪山上……面对梅里雪山壮观美丽的景色,我的身心得到了陶冶、净化。
4月26日早,梅里雪山的日出金山让曾4次到过梅里雪山的杨桦老师也激动得不能言表,我们的运气就是这样好。
团队在没有正式接到不准进藏通知的情况下还是按原计划到下一站—盐井。途经飞来寺大家都真诚地向梅里神山献了哈达,烧了松枝,祈祷神山保佑我们一路平安,远离“非典”。
车沿着雅龚江右岸狭窄的土路向北行,峡谷的空气很闷热,一路悬崖峭壁,公路时而贴着峡谷底的江面,时而在峡谷顶上,脚下常常是万丈深渊,地形比金沙江边公路还要险,我一直在默默祈祷中度过。
中午11:20到达云南北部毗邻西藏的小镇佛山,在一家四川人开的饭店用午餐。我们出来这么多天,沿路基本上都是四川人开的饭店,听说西藏也一样,所以,不用愁路上吃不上川菜。此时餐厅里的电视正播放中央电视台“非典”特别报道,钟南山在电视上作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讲话,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
15:03我们终于进入了西藏境内,公路沿着澜沧江边继续向北开,河谷的风光非常原始、粗犷,显得荒凉、雄伟。路越来越难走,路面很多土坑,吉普车在跑马式地前行。
我们此次行程称“茶马古道行”,意在沿着古代川滇藏通商贸易马帮走过的主要道路寻找马帮的足迹。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这种原始落后的运输方式已渐被现代交通工具所取代,现今只有少数边远山区还有小马帮。出发到现在,我们只在盐井看到一两队只有三五匹马的马帮。
16:00到达盐井,盐井开始设卡检查“非典”。大家担心不让过,因为新闻已讲,为确保西藏安全,旅行团不能组团进藏,我们生怕川藏之行在此折返。经过与检查站解释,我们通过了,大家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由于时间尚早,盐井的条件很差,团队决定再行100多公里到芒康。可别看这100多公里,那可是4个多小时的路程啊。
盐井,顾名思义是一个产盐的地方,但这里产盐的方法比较特殊,人们在澜沧江边挖井,抽上来的井水含盐,利用澜沧江的劲风和高原的日照把抽上来的井水蒸干后便得盐,听说这里分上盐井和下盐井,所产的盐分别为红色和白色。
澜沧江河谷很壮观,在灰蒙蒙的一层雾霭中更显得雄峻。
晚上8:30,我们总算按时到达海拔3,800米的芒康,住康盛宾馆。
4月27日和往日一样早起。芒康出来在一个半山腰上看见2个“老外”在收拾露营的帐篷。自进入西藏境内就看到几批“老外”或是步行或是骑自行车上西藏。我真佩服这些“老外”,我们坐车都如此辛苦,真不知他们的感觉如何,他们是在感受什么呢?
车队披着金色的朝霞在4,000多米的土路上奔驰,扬起一条尘龙,挺是壮观。但当我们发觉正在养路的武警战士一一向我们行军礼时我们不由心灵感到无比的震撼,车不自主地减慢了车速,生怕扬起的尘土呛着战士们。4,500米以上的高度啊,那些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小伙子就是在这荒芜人烟,鸟儿不来,草儿不长的地方将自己的青春献给了这川藏线上的一寸寸黄土。那位大姐发自内心地说:“要是我家小孩我绝不让他来这里。”于是我想起了《咱当兵的人》那首歌,更加体会到其中的含义了。我感动了,我被这些面带稚气,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战士感动了,我发自内心地、含着眼泪地一一向他们回礼……。
车队爬过一座又一座5,000米以上的高山。车在碎石路上吃力地跳着走,人昏昏欲睡,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在爬东达山时,4号车离合器打滑,车在爬坡状态下离合器打滑就意味着不能走,在这5,000多米的高原上,这是要命的故障,好在杨桦老师还是硬把它修好了。
左贡40公里由一汽赞助的柏油路真让颠簸了数日的我们美了好一阵子,在这样平滑的柏油路上走已觉得是一件奢侈的事了。但这里的风很大,吹得到处都是沙尘。
离开左贡不久,进入邦达境内。这里全线修路,车在厚厚的一层尘土上面行走,汽车卷起的尘土令我们简直是在尘雾中穿行,视线在10米左右。这种路天气好的时候吃尘,下雨天就不能走,所以,我们能走也算是幸运的了。路很狭窄,在过一个正在修建的涵洞的时我们的3号车差点掉下河去了。我们一群烦躁不安的人在这一百多公里路上苦苦颠簸了4个多小时,大家身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呼吸很不畅,眼睛发胀,干燥、烦躁,种种感觉一齐袭来,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艰难的旅程现在才开始。
晚8:00车队到达4,035米的邦达,这里有世界最高的机场,星期一、三、五有航班飞成都,要是高原反应能克服,这倒是进藏的一条捷径。我们原计划住邦达兵站,但由于防“非典”,兵站不接待,这就把我们的原计划打乱了。杨桦老师好不容易联系到了一家小店,刚好能住下,但条件好差,无水,很不卫生,出发前发的睡袋今晚可派上用场了。但我发现我们住的小店没有走火通道,这是一间用木料、胶纸临时搭建的客栈,只有一个不到80厘米宽的门口出入,且在门口的地方是日夜烧着火的灶台,万一……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先自己跑到外面寻找新的住店,结果我终于找到了卫生不太好但感觉安全的客房,于是我赶紧找杨桦老师,说明我的顾虑,并说明我要搬过去住,他同意了,于是我赶紧搬窝。其他团友见我“移窝”,他们也纷纷跟着,这一下子就乱套了。结果王建军老师把那些团友叫了回去,有些团友不依,团友与领队之间发生了进藏以来第一次比较大的矛盾。
一夜心情不好,且头痛,外面的狗叫了个通宵,房间里没窗,空气闷得很,只好打开门睡,但又怕小偷,一夜在辗转中度过。
4月28日,由于昨晚的事,早餐前,王建军老师很正经地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讲到了路上的艰苦,养路武警战士的可敬,也说了昨晚换房的事,要求大家有团队精神等,并提醒大家:进藏不能简单地为拍几张片子,关键是感受他的过程,真情地感受在这里生活着的人们。我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但我认为安全更为重要。
各人带着各人的心情和感受又上路了,车才行了30分钟,前面一个正在修建的涵洞处被一辆坏了的大卡车堵死了。经查看,旁边还留了一米多的地方,大家动手搬来了石块和木板,硬架了一条“危险”的便桥。结果我们以刮掉两辆车的后视镜为代价闯过了这一关。但走不到半小时我们又被前面的塌方堵住了,好在正在抢修。到此,今天我们用了二个小时才离开邦达30公里。关于西藏的路,国道就是车能走得动的路,从早跑到晚只能是200多公里,与沿海地区一天能走上1,000公里比真是天壤之别。
9:00翻越4,618米的业拉山,业拉山的盘山公路非常壮观,曲线很美,可有谁知道这每一寸公路付出了多少战士的汗水、鲜血、乃至生命。有人说川藏公路是用战士的尸骨铺成的,缠绵3,000多公里的川藏线其实就是一首生命的壮歌,我们一路上也感受到了那些武警战士坚强、忠诚和悲壮。
今天的目的地是然乌,由于走走停停,大家都很不耐烦,沿途怒放的桃花和怒江峡谷的景色也无心欣赏,彭师傅驾驶着这辆老吉普车在悬崖峭壁上像个醉汉一样走着,不时让我们心跳加速,心一直提在嗓子尖上,就差没从口里蹦出来。
原计划赶到然乌拍晚景,但将近然乌的路修得很烂,且开了很多便道,非常难走。等赶到然乌湖边时,夕阳的余辉已没入西山,面对然乌的美景大家只有叹息,要是提前半小时那该多好啊,我们只有依依不舍地向然乌镇投宿去。
在饭店我们遇到2批从广东来的旅游团,但他们却说来自“广西”,这时我才明白来自“非典”疫区的人不能随便“暴露身份”,以免被隔离。他们是自行组团进藏的,我真佩服他们有勇气走川藏线,他们在为什么?他们在感悟什么?这穷山恶水、山远水远的西藏有什么值得这些都市人分至踏来?
夜宿文君饭店,我睡在一个通道口里,整夜人员进进出出,但由于太累,还是一觉到天明。
4月29日,然乌湖还是没向我们袒露她的风姿,漫天的弥雾直让我们看不清她的真面目,然乌只能成为我们川藏行的遗憾。刚要出发,我们的2号车动力发生故障,在茫然中等待一小时后车队总算能出发,沿途望着雾霭中的然乌湖真是舍不得离去。但计划不能变,只有向波密进发。出车前听说中央已下死令,要保证西藏不受“非典”影响,格尔木已设卡检查,不准外人入藏了,我们到波密要测体温,大家又担心能否通过检查。
车队沿帕隆藏布江向西北行,海拔下降到约2,000米,波密境内一路风光秀丽,原始森林越来越茂密,雾气在山间缭绕,青山绿水,云蒸霞蔚,田里的青稞绿的像染了色一样,怪不得人们称这里是西藏江南。面对如此美景,大家连午餐都忘掉了,胶片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们还是安全地通过了波密县城的“非典”检查卡。晚宿交通宾馆,这里的宾馆还是连热水都没有,我们只好到外面澡堂洗澡,4元一位,几天没洗澡,终于得到了解决。当人员正在以各种方式放松自己的时候,杨桦老师和几位司机正在修理3号车刹车,谢师傅因连日劳累,终于在修车的时候晕倒了,还是杨桦老师把车修好的,他真是一个全能干将,又开车,又修车,又拍片,安排食宿后勤服务,全包在身上,就好像铁打似的,实在令人佩服。
4月30日,今天要行230公里到林芝,要通过川藏线最险恶的塌方路段—通麦排龙险段,听说那里正在下雨,不知能否在天黑前通过,如果不能通过,我们将要原路折返。能否顺利完成行程就看今天了,大家再次接受严峻的考验。
早晨一出波密,沿途旖旎的田园风光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魔石让人无法离去,刚才说要赶路的事大伙都全扔到脑后了。我们从早上8:00直到中午1:00才离开波密不到30公里,大家都不想走了,真愿把所有的胶卷都倾卸到这片仙境般的田园风光中。实在不能再停留了,团队下令往通麦,这时大家才知道饿得发慌。
我们是下午三点才到通麦的,通麦镇只是十多间房屋的小镇,在这里我们遇上了一班走路去拉萨朝拜的年青人,他们是从偌尔盖来的,已走了一个多月,估计要走三个月才能到达拉萨,我真佩服藏民有这么纯真的圣心。
16:00午饭后赶往还有120公里的林芝,前面就是排龙险段,中途可能有机会拍黄昏下的南迦巴瓦峰。车在海拔2,000多米的雅鲁藏布江河谷中行走,沿路是原始森林,湿气很大,满目葱茏,在这“非典”时期,这里真是最好的“洗肺”地方。前几天一直在4,000-5,000米高原上跑,一下子来到这种地方,大家都有些醉氧,昏昏欲睡,脑子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非常舒服,我多想在此好好睡一觉啊。可彭师傅说他也很眼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现在走的路是在悬崖边上开出来的羊肠小道,路又窄,又湿滑,来不得半点马虎,我只有硬睁开双眼,不断跟他说话。17:15我们到达了大塌方处,只见当年令人寒心的地方现在已让武警部队修好了,经常塌方的地方用水泥、钢筋拉封好了,所以,我们很顺利得通过了大塌方处,一场担心终于放了下来。尽管如此,但路面还是很滑,上徒坡时车子在打滑,我们和彭师傅一样紧张而慌乱地经过这危险路段。
从排龙至林芝的100多公里盘山公路全线修路,听说中央拨款重新扩建川藏公路,估计2005年修通,我想,到时走川藏线就不是难事了。目前,车子只能在刚垫好的路基石面上走,一时石头,一时泥浆的,真是路难行,难以上青天。19:15,车到半山腰上爬行,天下着雨加雪,突然,远处的南迦巴瓦峰在浓雾中露出了一角,在夕阳的照耀下又是红、又是白、又是金黄的,色彩十分奇异,大家管不了堵塞后面的车龙,跳下车就拍……大约5分钟左右,一切都消失在雾霭中。
夜色已降临,车还在4,000多米的山腰上爬行,此时大家又冻又饿,彭师傅也感觉到时间的紧迫,加快了速度,车子像一匹疲惫的疯马摇头晃脑地向前冲,似乎它也感到身不由己的疲倦。果然,在冲过了一个泥水坑后,它不能动了。这下大家可慌了,在5,000米海拔的山上过夜那可是今生难忘的事啊。好在尾随的3号车谢师傅赶来帮忙,很快就把车修车了,大家又长松了一口气。车又上路了,天还下着雨加雪,车在伸手不见五指,路面凸凹不平,分不清哪是泥潭、哪是路的情况下跌跌撞撞地一会下坡一会上坡,车上10只眼睛都盯着暗淡的车灯照射着的泥泞路面,谁都不敢合眼。
晚11:00我们终于到达林芝,大家都像散了架似的,摊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经过十天的旅程,整个团队都感到很疲倦,尤其是那几位50岁以上的团友,更感疲倦,从汕头来的那位老黄已不能用餐了,平时最活跃的几个东莞小伙子此时也不做声了。自从进入西藏境内,路途的艰难,条件的恶劣使人每天都要经受着体力和意志的考验,但每人都为同一个目标而不断努力,所以我们感受着痛苦的同时又在分享着每一程的胜利。
5月1日,今天虽是“五•一”国际劳动节,由于“非典”的影响,一点节日气氛也没有,要不是见到林芝县政府门口“欢度五•一”的横幅,我可真忘记今天是节日了。
早上我们到林芝郊外泥羊河与雅鲁藏布江交汇处的江边牧场创作。这里河滩交错,林木茂盛,水草肥美,牛羊成群,远处不时传来放牧的吆喝声,一片非洲大草原的景色。
林芝到工布江达县150公里全是柏油路,车子平稳而安静地走着,我们总算走完了最艰苦的路程。
路过阿佩阿旺进美的家乡阿佩村时,遇到一个从广州骑了三年4个月自行车来拉萨的年青画家,他一路走一路画,风餐露宿,骑破了三辆自行车,车架上一大捆东西是他的作品,还热情地打开给我们看,他计划到了拉萨后再骑车回广州,实在是一个伟大的而又不可思议的“狂人”。
晚上,受朋友委托约见工布江达县的一名县领导,他是藏族人,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谈话间,我觉得西藏的领导干部的思想观念并不比我们沿海地区的干部差,通过和他们接触,我感受的西藏的发展变化。我们正在谈得投机的时候,团队通知要回去量体温,这“非典”真讨厌,专打扰人的兴致,于是我们只好匆匆分手。
5月2日,我们翻越4,900米的米拉山,迎着雅鲁藏布江河谷吹来的干燥西风终于踏足于布达拉宫广场。
团队在拉萨自由活动两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订机票、购物,但主要还是往八角街、大昭寺、布达拉宫和大街小巷里寻找焦点去了。拉萨浓重的政教气氛真让我这个首次到拉萨的人感到无比的神秘,大昭寺里的苏油灯,老藏民手里的转经筒、佛珠,寺庙里金碧辉煌的装饰,那说不清数不尽的雕刻让人至身于异域之中,让我感到藏传佛教的深邃。
“非典”时期整个拉萨就三家宾馆能接待外来人员,我们住的天域宾馆每天早晚都要量体温。人们总是用特殊的眼光看我们,我们都成了另类人,我在一个摄影店与一对从丹麦来的夫妻闲聊时他问起我从哪来,我随口说我来自广东,他俩竟马上站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走了,原来疫区来的人真是令人谈“非”色变。
5月4日,经过拉萨两天的休息,大家体力、精神都得到了充分的恢复。于是,大家怀着愉快的心情踏上了去纳木错的行程。
今年是羊年,刚好是纳木错的本命年,12年一次的大转湖就在纳木错展开,四面八方的藏民都汇集到纳木错转湖,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们也是冲着这个主题奔纳木错的。
我们沿青藏公路北行,沿途风光与藏东南不同,非常开阔、粗犷,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念青唐古拉山就像一条洁白绵延的哈达,一直沿着青藏线延伸,沿路的七彩经幡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好像在欢迎远方来的客人,显得热情安祥。青藏铁路工程正在紧张地进行,沿途都看到很多指挥部、工地、机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下午四时,我们到达纳木错。纳木错用七、八级的烈风热情地拥抱我们,直让我们受用不起,风把人吹得摇摇晃晃的,风卷起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虽然气温才13度左右,但在这劲风下,人感到特别的冷。但看见纳木错那美丽的湖水、神秘的经幡、历史悠久的壁画、鬼斧神工的合掌石,正在转湖的藏民……,大家都忘记了身处海拨4,700米的恶劣环境中,提起长枪短炮就进入了角色。
我们在纳木错停留了三天,拍了晴天的纳木错,也拍了雪景下的纳木错,还有那转湖的藏民,在领略纳木错壮美的自然风光的同时,也感受了浓郁的西藏民俗风情,让我们过足了摄影瘾。
纳木错的天气说变就变,时而大风横扫,时而阳光灿烂,时而碧空如洗,时而乌云密布,真是神奇莫测。离开纳木错的前一晚,我在想明天若下场大雪那该多好啊。果然夜里下起了大雪,天亮时打开窗门一看,一片银装素裹,真把我乐坏了。王建军老师高兴得立即到他的爱车上拿出他的西洋长笛吹起了“白毛女”选段“欢欢喜喜过过年”来,悠扬欢快的笛声在纳木错上空回荡……。自然,雪景下的纳木错和冒着风雪转湖的藏民不会在我们的镜头下漏走。当我站在西奈岛的小山上时,天空一下放晴,俯瞰纳木错,碧波荡漾,碧空如洗,海鸥、大雁和那些不知名的小鸟在天空中飞翔,不时发出响亮的鸣叫;湖水的色彩有蓝、有绿,时而灰绿,时而青亮,美丽得真让人不可相信;远处绵延百里的念青唐古拉山清晰可见,就像是一条洁白的哈达,镶坎在纳木错湖边上。高原特有的集束光打在雪山上时亮时暗,变化莫测;那块向着西方的合掌石此时显得特别神奇;转湖的人们星星点点地布满了纳木错湖边,真是人间天堂,令人神迷。面对这世界最高的湖泊,我的身心得到了洗涤,坐在山顶上,任由纳木错的清风将我吹抚,静心聆听着宇宙的空鸣、湖边的浪声和小鸟的清叫。一切是那样的宁静,让人忘记了自我,忘记了喧哗的城市,忘记了时空的轮转……我在分赏着这大自然给予的恩赐。
纳木错虽然美,但它是对有毅力的人来说的。海拔4,700米,虽有一湖碧水,但气候非常干燥,晚上睡不着,直想喝水,正餐能吃上一碗面已经是很好的享受。出外拍片,每走几步就气喘,加上背着十几公斤重的摄影器材,直叫人喘不过气来。我们团有几位年纪大的团友就只有呆在客栈里不敢多行几步,还有2位团友第二天就回拉萨了。
5月6日下午,我们不得不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纳木错。纳木错美丽的湖水,蓝天与白云,念青唐古拉山绵延洁白的雄姿,还有那风雪中转湖的藏民,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记录于每帧胶片上。
之后的两天,我们领略了山南的秀丽,羊卓雍错的明亮宽广,雅鲁藏布江沿河自然风光的姣美,也体会了雍布拉康吐番王朝辉煌的遗迹,思绪随着源远流长的藏族文化展开了翅膀,“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的《青藏高原》再次在我耳边回荡,啊!这就是青藏高原,一个让人吃尽苦头还未能解读,一个令人向往又不敢久留,一个令人难忘又难以接近,一个神圣而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地方。
5月8日,我经过6次严格的体温检测,终于从拉萨回到了广州白云机场,为期20天的“茶马古道”行终于结束了,我带着疑惑、好奇与冒险的精神终于圆了我的西藏梦。
我终于一站一站地经历过了,险峻漫长的川藏线考验了我的毅力,锻炼了我的意志,他使我最近距离接触了沿途的风土人情,生命的壮歌给我驻入了新的内涵。
我终于一站一站地经历过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一次又一次地与“非典”进行着斗争,我战胜了恐惧、战胜了自己,进一步感受到生命的珍贵,团结的意义,这也是此行比以往任何一次进藏更具意义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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