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旷惠民与岜沙苗寨的二十年

 

 一、20年,30次进苗寨 

 
    记者:听说你拍摄《岜沙变迁》这个专题用了20余年的时间,为什么在一个选题上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旷惠民:是的,我是从1989年时开始关注这个地区,一直到现在,去年的二月份,我还去了那里,总共去了有三十多次吧,不断的观察、记录我看到的岜沙的变迁。
  有一件事打动过我。1992年我再到岜沙,那时他们那里的人还不太亲近我们。一天晚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主动找我交谈,了解外面的世界,想跟我们出去打工。从那一刻,我就感觉到岜沙人的思想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后来我又碰到了这个人很多次,2006年时我再碰到他,他已经是一个四岁孩子的爸爸。我问他这些年在外界的感受是什么,他给我讲了他在深圳珠海打工那一段经历,他说他们文化低,对先进技术了解程度低,将来一定要把孩子培养出来。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回想自己走的路,为什么选择芭沙,为什么不断的在坚持这个选题,我觉得有两个方面的力量在支持我,首先是我被那里美丽的山寨、纯朴民风、古老的生活习俗所吸引,深深的爱上了这片土地和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第二,我觉得那个区域的变化的状态是值得我去拍摄的,这些年来中国经济社会变化很快,岜沙也从一个偏远的村寨发展成了中国西部有名的人文旅游景区,摄影师有责任记录时代变化。

  记者:拍摄的计划是怎样实施的,过程艰难吗?
旷惠民:我每次去都是先搭车到邵东,然后转车到从江,再到岜沙。最长的时间呆在那里大概有二十来天。有一年我把整个探亲假都放在那里了。要拍摄他们就得先了解他们,当然要融入他们还是有点困难,因为我不是苗族,在语言生活习俗方面会有很大差异。但是我觉得要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还是有可能的,因为我长期关注他们的生活,而不影响他们的生活,不用那种对视的眼光看待他们,我只是以一个诚实记录的心态去拍摄。所以他们一直对我很友好,一般人去了他们会说“你来了”,但是我去了,很多年后他们会说“你又回来了”,这让我感到很亲近,这说明我的工作没有白费,得到了他们的肯定。
  我的《岜沙变迁》拍摄主要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1989年到1994年。这几年岜沙变化不大,还没有多少人去那里。岜沙本土人也没有人出去打工。外来信息少,生活平静艰苦。每次去吃住都很困难。这个时期我主要拍摄岜沙特有古老文化习俗:糯禾、葬礼、服饰、牛文化、民族节日活动。
  第二阶段:1995年到2004年。开始有人外出打工,有一些喜欢到山区旅游的人开始小批量进入岜沙。2000年当地开始旅游开发。 2002年在外来经济文化影响下岜沙开始发生巨大变化。成为中国著名的人文旅游景区。
  第三阶段:2005年到2006年。我开始拍摄岜沙人物成长变化、环境变迁、旅游开发等影像。
  第四阶段:2007年以后。开始做岜沙变迁发展中的得失主题。并开始《岜沙变迁》专题整理编辑工作。我拍摄岜沙的20年里正是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时期,岜沙变迁其实就是中国农村变迁的一个缩影。
  记者: 20年的坚持需要毅力,你觉得20年来岜沙和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旷惠民:是观念。岜沙人从最开始的排斥外人,到慢慢接受乃至现在的欢迎外人,是观念在进步。因为苗族一直受到一些实力强大的民族的排挤,不断地迁徙到更偏远的西部山区生存,现在他们又融入了整个改革开放大潮流的大环境中间,期间经历了一个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巨大变化。而就我个人而言,头两年我是以一个他乡人的心态来看待,去拍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照片,那是一些没有深度的零散的画面。经过5年的拍摄后,我梳理了一下,然后我确定了一个目标,我要记录一个村寨在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所发生的那种人文、地理、经济各方面的变化。
  记者:您的作品有些看似很平淡,但却有着深刻的内涵,那么您是怎么形成你现在这种朴实的风格的呢?
  旷惠民:拍摄岜沙专题期间也有很多摄影师关注过那里,每一个摄影师的关注点会不同.我的立足点是用真实的影像朴实的画面来叙述一个深刻的故事。摄影是一个看似简单又比较复杂的工作,因为数码时代的到来,拍一两张好的照片是很容易的事,但是你要拍一组一个系列的好照片那是很困难的。摄影要把你对一个地区的认识,思想情感表达出来,这是对一个摄影师的挑战。

二、20张照片,专业水准打动评委
  记者:这次你获得了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职业摄影师奖",我们知道这个奖是全球每年评选一次,每个奖的得主只有一个人,能谈谈获奖的过程吗?
  旷惠民:今年二月份,北京摄影师储璨璨先生受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委托,在中国寻找一些长期关注少数民族地区文化变迁的摄影师,然后我就把《岜沙变迁》图片文字材料传给他们。3月份的时候,《国家地理》杂志通知我,从全球150名摄影师中入围50名候选。5月8日晚上,我收到了杂志社评委会发来的邮件,通知我获得2011年度“所有之路----职业摄影师奖”。
  记者:参加这个评选,您具体做了哪些方面的准备?有哪些收获? 旷惠民:2008年时有朋友告诉我有这样一个评选活动,所以2009年初我就想去参加,但是他们不接受个人直接投稿,只接受专业图片社和摄影机构的推荐。不过我没有放弃,我不断在国内展示、发表岜沙专题,不断补充完善自己的作品。为了这个评选,我大概准备了两、三年的时间。
  这个评选体现了对摄影师整体实力的挑战。对我来说最大的挑战是编辑,从上万张照片中挑选出20张照片来讲述一个地区的变化,你应该知道这20张照片之间每一张照片之间的关联,每一张照片的作用,不是一个简单的堆砌,而是有内在联系。当然在制作方面也必须很专业,否则就不易打动那些挑剔的文字编辑和图片制作专家。
  记者:听说《国家地理》将邀请您到美国华盛顿做一个展览,同时还有5000美元的出版资助,那么您的书打算什么时候出来与读者见面呢?
  旷惠民:其实从前年开始,我就已经在努力工作筹备了,因为我想用20年的时间去做这样一件事,这本书就要对得起同事和那些关注过帮助过我的人,所以我一直在不断调整酝酿中,但是我自己觉得目前还没有达到最完美的效果,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包括这次参加评选,并不是只为了去获一个奖,而是想通过这样一个机会,让世界上的一些媒体去关注这个地区,同时也想让更多在图片编辑制作方面的专业人士来给我提一些好的建议,我想把它做成中国人类学史上苗族历史变迁的经典影像著作。
记者:岜沙现在成了一个旅游好去处,这样的岜沙应该还会继续变迁,你还会继续去那里拍摄吗?
  旷惠民:我拍摄的岜沙变迁只能说真实的记录下了岜沙部分情况和变化。因为每次在岜沙拍摄的时间是有限的,对苗族文化了解的还不够深刻。我仍将继续关注岜沙,有计划的去补拍一些人物和镜头,但不会作为重点,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以后会用一些时间去关注我生活的城市湘潭和湖南省。目前已经拍了大量的照片,是一些反映城市变迁和工业化的主题,只是还在积累整理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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