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一个三脚架


    摄影与我相伴10年,如今手头的这套家伙不及中档,只因没钱。
    虽也趴在玻璃柜上看着"哈苏"、"尼康"幻想过,并自知书柜中那数以千计的反转片中没有几张是"喜闻乐见"的,但对那些手持上等器材,却只会生产平庸的同道们,还是心存鄙视。就艺术创作,我一直以"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而不是武器"这句老话聊以自慰;并总结出"艺术创作,离物质越远,距精神越近"这句不知对错的"名言"。
    前几天,朋友答应为我报销一个三脚架,起初是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但最终还是"满怀根据"地走进了摄影器材商店。
    根据之一:以目下时兴的商品经济观念,我为企业拍照,它给我酬劳乃情理之事。根据之二:拍摄多年,如今我大小也算得上是个人民的文艺工作者,要了这三脚架,自当是接受了一桩文化赞助,而且如今"赞助"一词又无丝毫的贬义。再有,人家老托尔斯泰在车站帮一贵妇提行要后,不是也欣然接受了那一元的赏金吗?以致当妇人知道老人身份后,抱歉地想要回这钱,"老托"又是坦然不给。根据一多,办事就不觉得心虚,毫不犹豫地买下了一个价值两千多元的三脚架,牌名"曼福图",出自意大利人之手。
    这是我拥有的第一件高档器材。我并没有太多地去想它到底能把相机支撑得如何之稳,也不在乎它与我那破相机的不般配。当抱着它走出商店大门的一瞬,大有把当年的梦露娶到了手之感。况且,梦露随时都有改嫁的可能,可这三脚架却不会叛离。
    后业的几天,我的快乐便大都来自这位"金属新娘"了。我试验他它的各种功能,审视它精致做工,体味它那舒适的手感。我不能将之供在办公桌上;在家里,则让其占据我小屋地面的中央位置,我甘愿进进出出绕而行之,也好时不时地看它一眼,摸它一下。
    晚上来了一位与我同龄的曹姓美术家,他曾经从黑土地的那间没有电灯的小土屋一步跨进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一进校门,他的素描就让教授们叫好,还差点儿令"样花"倾倒在他的怀中。后来回忆,如果不是"土"和"穷"的原因,也就不会"差点儿"了。如今他才华横溢,满脑子都是好画,但因买不起油彩,也只能时常慷慨激昂地向我"说画"。
    听我讲了买三脚架之事,便说刚好前两天他也买了一个画架。那天他在画具商店的门里门外踟蹰了半个多小时,当第三次走到柜台前时,他终于倾囊中之所有--73元。那天他一夜未能入眠,躺在订上,脑子里净是他在这架子前作画的幻想,并好几次走到画架前拿一只破笔,趁着从窗户渗入的月光在空中比划几下。他说不开灯是怕破坏了那梦纪般的感觉。悠然地听着他讲,我全身心都笼罩于他眸子放射出的幸福的光芒之中,生怕他讲完。想来我上面的"梦露之喻"并不贴切,因为它太成年化了,两个架子分明是让我们又变成单心荡漾的稚子。
    后来我俩又把买架子的心里感受和艺术联系到一起谈了许多。我们觉得,成熟的创作和成熟的心里一样实在,而不成熟的创作也有期天真可爱之处;当成熟就了难免时,天真也就困难了。就此,我宁愿晚些成熟百多几分天真;宁愿再多几次涟漪般的童年的经历。
    其实对于成年人这本是很难的事,但好在还有艺术,好在已经与之相识,好在多少知道了些穷与富、物质与精神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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