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日记（2）--《 伊 人 》
尘 飏

    南方第一次见到伊是在一个春天的清晨，瑰丽的阳光把柔和的色彩洒满了江边的那片小树林。在那片宁静、安详的林子里，伊以一种古典的美丽从南方的心沿轻飘而过。这种古典的美丽把南方那充满唐诗宋词般的生活漾出了几道细细的涟漪。这涟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南方把那淡淡的情愫隐在了匆忙、繁嚣的生活之中。
    南方是一家影楼里的摄影师，那些千篇一律的婚纱照拍得南方生厌，于是南方就经常偷闲到户外去拍风景。南方最感快意的一幅作品是他在一个春天的清晨在一片美丽的树林里抓拍而得到的。一派金灿灿的阳光洒满那些年轻的春树，一位飘飘的女子正欢快地走过那林子。南方给这幅作品题了一个很亲切的名字叫《伊人》。南方真想把这幅作品送给那位飘飘的画中人，但这愿望终没实现。南方只好把《伊人》珍藏在了他书屋的墙上。
    几年后的一个秋天，那个秋天的早晨阳光明媚。南方的影楼刚开店门就闯进一位风风火火的顾客来。顾客再三请求影楼经理派人随他去殡仪馆拍一位逝者的遗容。南方今天的确是不愿再去拍那些花枝招展的新娘，于是他满口答应了那位顾客的请求。南方没拍过死人，不知拍死人有何感受。
    一路上，那位顾客不停地叹息，也不管南方爱听不爱听。他不停地说亡人是他的表妹，他表妹又是如何如何的年轻、如何如何的美丽漂亮。他喋喋不休地告诉南方，他表妹是服用了大量安眠药而香消玉陨的。南方问，"她自杀是为了什么？"那位顾客长叹一声说："是为了爱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还会有美女去看重爱情？南方心里在怪怪地想。
    南方被引到了那让鲜花簇拥的停灵处，南方果然看见了在那鲜花丛中躺着一位艳光四照的女子。那女子散射出的一种美丽一下就揪住了南方的心。
    南方架好照相机，他用长焦镜头将那恍若在沉睡的脸拉在了近前。透过取景视窗，南方看清了那弯弯的眉、长长的睫、精巧的鼻子和细细的双唇，那脸颊还透射出生命不灭的绯红，但那明眸再也不会睁开来给人一个生辉的顾盼。南方用颤抖的手在按动快门，他感到取景视窗里越来越模糊，他甚至听见了有种细微的呜咽声在那照相机里响起。
    南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春天，他架着摄影机在拍那片美丽的树林，瑰丽的阳光洒满了这个宁静的世界。忽然，一位轻盈的女子带着一种古典的美丽出现在南方的取景器里。伊满脸青春、一身朝气、袅娜娉婷。南方慌忙按下快门再引颈长望时，那轻盈的女子已飘然而去。伊的美丽在南方的心里荡漾。好长一段时间，南方都会在早晨去那片林子守望，他像那守株待兔的农人一样希望能再见到伊。南方只想把这幅叫《伊人》的作品送给伊，但伊却飘然无影、杳若去鹤。从那以后，南方就生活在了一种古典美丽的阳光之中。
    南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他连照相机也没顾及就走出了灵房回到了秋天的阳光之下，那位相随而出的逝者的表哥看着神情恍惚的南方，他悲伤地拍拍南方的肩说："我就知道你会被感染的。这么美丽的人儿，她就撒手去了。上帝要创造出一位绝代佳人来那是多么的困难啊。她怎么能这样地对待老天赋予她的这份美丽呢？"话未说完，他已泪水纵横、呜咽成声。
    南方的心里空荡荡的。秋天的阳光照耀着南方那散乱的头发，也照耀着南方那张表情怪异的脸。
    伊人已远去，美丽难再来。南方终于也呜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