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日记（1）--《桃花灿烂》
尘 飏

    柳提着摄影机边走边拍片，面前的青山绿水、柳陌桃蹊让他忘了旅途的劳顿。
   柳兴致高昂地穿过一片柳林。春风微微，绿丝荡荡，乳燕翦羽，黄鹂软吟，好一派无限春光。柳走过一片新绿的田野，一院农舍就宁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柳架着摄影机一阵狂拍，那美丽的景致令他沉醉。柳一气拍完了一整卷胶卷，他觉得应该去那农舍里看看。
   柳扛着三角架、背着摄影包、提着照相机便来到了那如画的农舍前。农舍幽静无声、柴屝微微轻掩。柳放下三角架和摄影包，他掸掸摄影背心上的风尘，又整整纷乱的头发，然后将门屝轻叩。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出现在柳面前的是一位艳若春花的女子。柳忙作揖道："小姐有礼了。我在野外摄影拍照，走得口干，故尔打搅仙庄，讨杯水吃，唐突之至，谨请见谅。"
   这位妙龄女子见是位文诌酸楚的年轻摄影师，她便嫣然一笑，侧身还礼，并轻启莺唇，燕语一声，"请稍候，村女取水就来。"说完便翩然而去，穿过庭院进了里屋。
   柳这才朝门内一望，门内是一方院落，几株桃花开得正盛。春风一吹，不时有些许绯绯落英悠悠飘下。这时只见那袅娜生烟的少女轻摆裙袂踏着地上的落红而来。那女子来到门前，双手递上盛着水的瓜瓢给柳。柳在接瓢的当儿无意触到了那纤柔的手指，柳的心呯然一动。柳言了一声"谢"，那女子却明眸一闪，双颊飘红，犹如那满树的芳菲一样灿烂。柳饮了一口那瓢中的水，水甘冽清凉，直爽心脾。柳将水一气饮尽，用衣袖一擦口角，情不自禁地"啊呀"了一声。
   "还要吗？"那女子闪着明媚的眼问。
   "多谢姑娘，不用了。"柳又深深一揖，然后将瓢还给了这位轻盈万端的少女，柳望望那院中烂漫若霞的桃花，又望望那少女羞涩含绯的面庞。柳真想在这灿烂的桃树下给这位明媚的姑娘拍几张漂亮的片子。柳说："你家的桃花开得真美啊。"
   那女子莞尔一笑，转身便去到树下，她伸展玉臂，踮脚去攀折下一枝桃花来，然后回转柳前，将这花枝递给了柳。她欲言又止，只匆匆地看了一眼文质彬彬的柳，便垂下含羞的目光，然后轻轻地将门扉"吱呀"的掩上。柳握了那枝桃花，望着掩上的柴门，他欲推开门，想再看一眼那满树彤霞，想对那少女说"我想给你拍几张照片"，但他还是又背上三角架和摄影包，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移步而去了。柳孤旅徒步在荒山野岭爬涉，他想去拍出精彩的片子来，他想成为一位优秀的摄影师。
   柳拿着一大箱子他的摄影作品来到了繁华奢靡的京城办个展。灯红酒绿、燕舞莺歌、拥锦堆秀的景象让柳目不暇接。柳满怀信心，誓要一鸣惊人。但这并不是一个凭学问、靠才华来实现理想的时代。柳除了有一箱子美丽、动人的摄影作品外就只还有半肩行囊、一领青衫、两袖清风了。真是狗眼看人低，柳的那些美丽的摄影作品竟无一人问津。
   秋尽冬也去，春暖又花开。日子很快地过去，柳的摄影事业发展不利，他意气消沉，只好去卖字画、写歌赋度日。他成天沉湎于歌舞厅、娱乐城，花街柳巷，醉生梦死。然而，柳的摄影作品不为世人所看好，但他的诗画俱佳，词赋上乘，很快柳便以书画词赋名噪京都。达官贵人以堂悬柳郎的书画为荣耀，歌台舞榭以传唱柳郎的词赋为时尚。
   这日，柳从醉中醒来，他身边歌舞厅的小姐还在打酣。他猛然望着窗外出了神。窗外的柳枝已泛出了新绿，那柳间的株株桃树正是满枝含苞，而且已有星星点点的花儿争春先放了。对景伤情，柳猛然想起了去岁野外摄影途中所遇的那座桃花农庄。那人面桃花的微笑一下在柳的心中荡漾开来。
   柳包了一辆出租车驰出城外，大地在疾飞的车窗外泛着新绿，春天在柳焦盼的眼中一日浓过一日。柳枝绿了，桃花红了，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这就是明媚的春天。柳狂奔数百公里后，那梦中飘荡的农庄就出现在了柳企盼的面前。
   柳将车停在公路旁，他跑进田野，直奔那依旧的柴门。柳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敲那柴门。许久，门"吱呀" 的开了，门内依然是桃花灿烂，但开门的却是一位柱杖衰翁。柳愣了一下，忙施礼道说自已是从城里来乡下踏青访春的人，口渴了想讨杯水喝。老翁便礼貌地请进柳让座于那桃树下的石几旁，然后捧出一壶粗茶。柳饮下一杯后装着不经意地问："老人家，就你一个人？"
   衰翁叹息一声道："老身本来有儿有媳，但这对苦命夫妻却双双病亡，遗下一个可人的孙女与老身相依为命。不想去岁春起，这丫头中了桃花邪，终日莫名其妙地倚门长望，后来郁郁成疾，茶饭不思，竟在去岁残冬之日而香消魂陨了。唉，剩下老身一人独守这空院，孤赏这春光。"
   柳一下觉得全身冰凉了起来，春风一吹，那灿烂的桃树落英缤纷，仿佛是一阵红雨洒满阶庭。那些桃红、那些笑颜却迷离在柳怅然若失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