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之狼：阿音

那日松

    阿音绝对可以称得上中国摄影界少数几个“天才”摄影家之一，这并不夸张，我一直坚信摄影是需要“天才”的，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摄影。为什么说阿音是“天才”，是因为阿音师出无门，在阿音近乎辉煌的履历背后，我们几乎看不到他师从过谁，受过什么高等的教育，也没什么学历，十几年时间，他一直流浪在苍茫的内蒙古草原，纯粹自学成才，首先为了生存而挣扎，继而恍然大悟后，又迅速的找到最接近成功的道路。
    从2006年在平遥推出令人震惊的《蒙古人》展览开始，阿音几乎获得了一个国内摄影人梦想得到的几乎所有荣誉，墙内开花不仅墙外香，墙内也香，除了全国影展金牌、全国人像摄影十杰等等这些国内摄影最高奖之外，阿音还成为第一个获得《美国国家地理》“所有之路”国际大奖的中国人。
    说来我和阿音还颇有一点渊源，除了我们同属一个民族——蒙古族外，我可能还是第一个在专业摄影杂志上采访和发表他作品的编辑。
    第一次见到阿音的时候，是1992年的夏天，在内蒙古兴安盟举行的一次《大众摄影》月赛评选上，一个还不怎么会说汉话的蒙古族小伙子以一幅草原希望工程题材的照片《课堂》获得了月赛全国“一等奖”，编辑部都对这个瘦小的草原牧民摄影爱好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派我采访了他。这个腼腆的汉话都说不利落的小伙子就是阿音。那个时候，他还不叫“阿音”，而是有一个更加通俗的名字——“柒金财”，可能是父母希望他能给贫困的家庭带来富有吧。后来这篇采访刊登在《大众摄影》1993年第二期上，文章的名字现在看来很好玩——《科尔沁草原上的摄影之花》。今天的阿音已经不再是“花儿”了，我觉得他更像一头狡猾、嗅觉灵敏、健壮、极富耐力的草原摄影之狼。
    1992年之后，很长时间没有了阿音（柒金财）的音信，第二次见到他就是在2005年的平遥摄影节了。记得是一个阴雨的天气，我正在平遥的宾馆里和助手整理幻灯（2005年我担任了平遥摄影节幻灯晚会的总策展人），一个草原牛仔模样，很酷的家伙敲门走了进来，长发披肩，一身猎装打扮，头戴一顶西部牛仔帽，进门就说：那老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柒金财啊！现在改名叫阿音了。
    十几年不见，当年的金财什么样我差不多全忘了，但仍感觉到眼前这个“阿音”和当年“柒金财”真是天壤之别。
    那天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了这十几年阿音的生活和摄影的坎坷变故。
    1993年后，阿音先是在兴安盟开了一个小照相馆，维持生计，同时继续拍摄他的草原希望工程专题。96年照相馆被烧，他又开了一个。97年的时候，他的照相馆开始挣钱，这时他萌发了拍摄更大专题的想法。蒙古人——这个专题开始在他心中萌芽，他发现在中国还没有人系统的拍过蒙古人的生活。怎么拍呢？思前想后，阿音决定拍摄蒙古人即将消失的游牧生活，在哪儿拍，怎么进入？这又是一个问题。经过调查，他发现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草原的蒙古族牧民最接近他的想要拍摄的游牧生活。为此，1998年，阿音义无反顾的把家搬到了东乌珠穆沁，首先他还是开了一个小照相馆，活下来是第一步。
    从1999年开始，阿音认真研究乌珠穆沁游牧蒙古人的生活、习俗、文化。在拍摄之余，他还开始用蒙语进行写作，以家庭为单元，记录他们的生存状态，到2003年，阿音总共编纂了26本记录草原游牧生活的书籍画册，还自费办了5本不同类型的“杂志”，全部免费送给当地的牧民。用阿音自己的话讲，5年时间，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乌珠穆沁人。
    这其间，他也有过可以进入《兴安日报》、新华社分社这样好单位的机会，但为了能够保持一个自由拍摄的状态，阿音回绝了这些邀请，仍然全身心投入到《蒙古人》系列的拍摄之中。
    2005年，阿音决定去平遥，他说他是带着想法去的，当时的摄影思潮很多，他这头孤独的草原狼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当时正好平遥有一个“曹百宜高级黑白摄影研修班”，他于是报名参加。没想到，这个研修班最后只有他一个学员，于是他和曹百宜，一个学生一个老师，一起玩了7天。
    在平遥的七天，对阿音的震动巨大，他看到了很多精彩的展览，接触到了很多热心的朋友。吕楠的《四季——西藏农民的日常生活》、王福春的《大东北》、姜键的《主人》等等都对他产生很大影响，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阿音决定在2006年的平遥摄影节上也推出自己的《蒙古人》作品。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2006年的平遥，阿音一举成名，不仅获得当年的优秀摄影师大奖，更重要的是——更多的成功和机遇也随之而来。
    2007年夏天，我和几个朋友到锡林郭勒，在东乌珠穆沁草原和阿音一起拍摄那达慕大会，我们住游牧牧民留下的蒙古包，一起从早到晚的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当看到采矿的车队开进草原，掀起的滚滚灰烟时，阿音一边拍照，一边痛苦的嘶嚎：草原毁了！乌珠穆沁毁了！——声音震撼草原！
    现在阿音经常来往于北京和乌珠穆沁草原了，时不时我就会在北京见到阿音。参加各种颁奖晚会和摄影节、展览成为阿音目前主要的工作和生活内容。
    不过，说实在，我并不喜欢现在这个就穿着蒙古袍在各种颁奖典礼上作秀的阿音，那个在草原上嘶嚎，充满野性的阿音更让我感动！